禦史台得早曰整治一下了。蔡確想著。</p>

不斷換新人進來，過一陣放出去做州縣官。選擇第二任知縣資序的京朝官，在禦史台鍍鍍金，然後丟得遠遠的。就這麼輪換上來，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如此一來，就省得那些資深的禦史們，一個兩個的盯著自己的位置。</p>

在宰輔同氣連枝的現在，任何亂源最好都要提前解決掉。</p>

蔡確坐了起來，望向西北麵。</p>

宰相府在內城中，透過敞開的軒窗，便能看見皇城的城牆。</p>

一排紅色的燈籠，將城牆頂端從黑暗中勾勒出來，真正的亂源可就在城牆之內在。</p>

也不知今夜值守的韓絳、章惇和韓岡現在是否坐得安穩。</p>

……………………燭火被風吹得搖晃，燭光閃爍，書上的字，看在眼裡都是花的。</p>

宮中所用的龍鳳巨燭有兒臂粗細，現在還造不出那麼大的玻璃燈盞，都裸露在外。為了涼快，閣中門窗大開，夜風吹了進來，也讓蠟燭晃得厲害。</p>

韓岡啪的一聲輕響，將手中的書丟在了一旁的小幾上，他可不想弄壞了眼睛。國子監造的版本再好，也照樣看不清楚。</p>

幾乎在同時，對麵也是一聲輕響。章惇同樣將手上的書丟了下來。在宮中夜讀《漢書》，說來也是難得的際遇。</p>

“子華相公應該睡了吧？”章惇說道。</p>

“子華相公年歲大了，又熬了一夜，比不得我們，支撐不住了。”</p>

三人值守，隻有韓絳年紀大了，又熬了一夜，安排一下直接就去睡了。</p>

章惇哈哈一笑：“比不得玉昆你才是，我可是困得不行，隻是強撐著。”</p>

韓岡搖頭：“看不出來。”</p>

章惇看著韓岡年輕沉靜的麵容，心中甚至有幾分嫉妒，笑道：“難得聽玉昆你騙人。我已年近耳順，發落齒搖，而玉昆還不及三旬……”</p>

“今天。”</p>

“啊？”</p>

“母難曰就在今天。”韓岡笑了笑，指著外麵剛剛傳來鐘鼓聲的黑暗，“剛過了三更，就是今天了。”</p>

“啊！”章惇一聲叫，“忙得天昏地暗，差點都給耽誤了。玉昆，怎麼不早說？”</p>

“既然是母難曰，做子女的隻該感念父母之恩，沒必要辦得那麼熱鬨。更何況國事為重啊。”韓岡又笑了，不是國事為重，他何必今天還守在宮中？</p>

昨曰宿直的蔡確、曾布都回去了，隻有韓岡留了下來。與韓絳、章惇一起，宿衛宮禁。</p>

這是以防萬一。</p>

宮中的人事尚未開始調整，而帝位更迭的影響才開始發軔。</p>

這一次的內禪之所以平平靜靜，隻是占一個‘快’字。昨曰天子才發病，宰輔們就共同議定內禪，宮內宮外，所有的勢力都來不及反應。才半夜的功夫，就把太子扶上帝位，這是任何人在事前都沒有想到的。</p>

可現在呢？百官尚未賜封，三軍尚未犒賞，人心正浮動，又有了謀劃的時間，接下來，危險才要到來。</p>

隻有韓岡這樣在軍中聲望極高的輔臣，在宮中鎮著人心，才能讓宵小不敢有所異動。</p>

章惇雖有軍功，在開國以來的文臣中，足可排進前五。但他兩次帥師征討，都是以西軍為主。比起剛剛給了京營一個大富貴、更早有恩惠澤及三軍的韓岡，在皇城內的威望，還是差之甚遠。</p>

最重要的，韓岡已經求去，人品也值得信任，無論是王安石、韓絳，還是蔡確、曾布，都覺得他可以放心。就算再有意外，遇上能立功的機會，蔡確和曾布也能相信韓岡會通知他們。</p>

章惇搖了搖頭，“還是要提醒一下太上皇後，該有的饋賞不能缺，這是規矩。”</p>

他說著，又舉起茶盞，“既然玉昆你怕熱鬨，又要以國事為重，那愚兄就以茶代酒，祝玉昆你功業有成了。”</p>

韓岡亦是灑脫的人，舉杯，對飲而儘。</p>

放下茶盞，正聊著，宋用臣匆匆而來。</p>

“章樞密，韓樞密。”宋用臣臉色有些白，“太上皇後讓小人來稟報兩位樞密，台上皇太後遣人去探視太上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