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征近伐遠方寸間 下(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87 字 7個月前

韓岡在下首做陪,而王厚便坐得更下麵。請人入宴,又是餞行,歌舞是少不了的。王韶找了秦州最好的幾個官記來給張守約勸酒,雖是不比東京歌舞妙麗,但也是有些味道了。</p>

但在座諸人的心思,都不在酒宴上。</p>

酒過三巡,張守約屏開幾個歌記,直言不諱地問著王韶:“拿向寶做幌子,徑自去抄了托碩部的老窩,一舉斷了向寶的路。如此行事,不像是機宜的手筆,”</p>

在張守約麵前,王韶也不加掩飾:“一開始是玉昆的主意,但結果卻是機緣巧合。事先誰都不會想到會把向寶氣成中風,說起來還真是運氣。”</p>

張守約哈哈笑了:“運氣也很重要。沒有運氣,老夫的骨頭早就給黨項人拿去</p>

熬湯了。”他又指著王厚、趙隆說著,“彆看你們今次要押送入京的托碩部的那群首酋,現在一副倒運背時的模樣,等見過天子,你們沒一個能比得上他們。都是運氣。”</p>

張守約說話的聲口有點倚老賣老,但道理卻不錯,王韶苦笑著敬了張守約,“都監說得沒錯……”</p>

而韓岡也是一般的苦笑搖頭。</p>

彆看王厚、趙隆明天就要雄赳赳氣昂昂的押解著托碩部一眾入京獻俘,也彆看王韶團聚七部把托碩部和背後支援托碩部的木征打得屁滾尿流。但到最後,比起官品來,還是被押送的那幾位會高上一點。如今情況就是這樣,隻要表現得恭順些,外藩進京總能弄個好名頭,即便是被打敗了,押解入京,也少不了用幾個空官安撫一下。</p>

王韶一心想算計的木征,現在正領著河州刺史的本官,還有個銀青光祿大夫的加銜,是光明正大、正兒八經的大宋臣子。</p>

另外木征在黨項人那邊也領著觀察使的頭銜,雖說是沒俸祿的空名,無論宋夏,兩邊其實都不在乎,但官位就是官位。如果木征肯入朝,他在大慶殿上的位置,隻會比王安石、郭逵這些執政或前執政低少許,而王韶就隻能站在殿門口。</p>

一夜痛飲,第二天,王韶和韓岡便送著張守約和王厚他們一行遠去京城,而托碩部的一眾俘虜,則是用囚車裝著,一起運送過去。</p>

王厚騎上了馬,手提著韁繩對韓岡笑道:“玉昆,今次愚兄回來,我們兄弟兩個可就是要同朝為官了。”</p>

王厚對軍棋推演和沙盤寄予了厚望,以他的身份,光靠獻俘一事,已經能在天子麵前混個官身了,如果再加上沙盤一事,說不定能一下就能拿到三班奉職,就像劉仲武那樣。</p>

“處道兄此去當能如願以償。”</p>

“那也是玉昆你的功勞。”</p>

韓岡跟王厚一樣充滿信心,畢竟比起如今的地圖來,今次要獻給天子的沙盤,要精美上許多,看上去不僅僅是準確一點點。</p>

如果說韓岡在千年之後見識過的地圖是寫實型的古典主義畫派的作品,那他在這個時代看到的地圖往差裡說是塗鴉,稍微美言一點,那就是印象派。看著此時的地圖,找對地方比找錯地方還要難上許多。</p>

不管怎麼說,越精細的作品——不是精確,是精細——就越能得到肯定,而其中的謬誤,卻往往會被忽視過去。</p>

韓岡相信趙頊會對沙盤和軍棋推演感興趣。遊戲嘛,哪個不喜歡?他自己也曾經有點著蠟燭熬夜打牌的時候。何況趙頊本來就是喜歡對軍務指手畫腳的姓子,發到地方上的陣圖,連秦州的架閣庫中都有。以趙頊的這種姓子,韓岡不信他能忍住在沙盤上指點江山的誘惑。</p>

隻要趙頊喜歡上了沙盤遊戲,那王韶和韓岡想要在沙盤上透露的信息,自然也會被趙頊所接受。無論竇舜卿、李若愚說什麼都沒用了,究竟是萬頃田還是一頃田,沙盤上不是一目了然嗎,趙頊又怎麼會相信竇李之輩的空口之言?</p>

王厚走了,張守約也走了。王韶和韓岡在他們兩人身上都寄予了厚望,畢竟他們今次都能見到天子。</p>

到了當天午後,王韶把韓岡又找了來。</p>

“高遵裕來了。”王韶的聲音中有著很深的陰鬱,在韓岡麵前,他沒有過多隱藏內心的不快,“分功倒也罷了,隻希望不是來添亂的。”</p>

“天子派竇舜卿來,目的也不是添亂。不過,竇舜卿聽命於韓琦,而高遵裕卻是隻聽命於天子。”</p>

韓岡倒不介意高遵裕來分功,他一向看得開。將欲取之,必先與之的道理,他也向來是奉為圭臬。如今王韶求得是立功的機會,而不是功勞的大小。隻要高遵裕能給王韶帶來這個機會,又何必介意他把功勞分去一半?</p>

“要做件事怎麼就這麼難呢……”王韶望天長歎:“隻望一切能如玉昆所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