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令居解圍(1 / 2)

涼州辭 子夜鎮魂曲 2914 字 2011-03-12

<b></b></div> 劉胤站在大營望樓上,望著自西側奔逃而回的己方士卒。劉誠宛如喪家犬一般率一部騎卒且戰且退。在他們身後,遠遠地吊著近千涼州騎卒。

那些涼州騎卒與劉誠所部保持著一箭地左右的安全距離,雙方使用弓矢對射著,卻都沒有給對方帶來什麼實質性的損傷。就這樣僵持了片刻,見麾下士卒們大部安然退回,劉誠亦是率領餘部返回營外。

劉胤隻見山林附近,成片的星星點點的火把彙聚成一條耀眼的洪流,直奔令居西門而去。相較於最初之時,城中的火光已經大大減弱。而劉胤想要一戰克令居,繼而威脅到涼州州治姑臧,為劉曜解決掉涼州這個心腹之患的雄心壯誌,也如同城中這衝天的火光一樣慢慢開始變得黯淡起來。

劉胤長長地喟歎一聲。城中搖曳的火把與時不時傳來的嘈雜聲說明著先前入城的部下依然在戰鬥著。隻是自己如今卻已無力再顧及他們。就在方才,數名氐族、羌族部族首領帶人趕著本部所剩不多的牛羊,強行出營南返。當值營官將這情況彙報給劉胤時,劉胤心中唯有泛起數之不儘的苦澀。

想到下至自己,上至趙國將來可能出現的灰暗局勢,劉胤一拳便擊在一旁的望樓立柱上。暗自開始後悔著自己怎麼偏偏來碰了令居這顆硬釘子。隨即他便想起還有一支孤懸於外,攻取了永登縣的騎卒隊伍,立時心中又慌亂起來。急忙爬下望樓,找到方才率部折返的劉誠,命其派遣哨騎,前往支援聯絡那支騎卒。

望著始終綿延不絕自山林中前往縣城的火把長龍,劉胤再也坐不住了。他丟下令牌,令劉誠及數位千騎長負責引兵回退。而他自己則以病重為名,先行率領數百親衛出營南返。劉胤走後不久,不知怎麼回事,主將棄軍而逃的消息便已在營中不脛而走。這條消息傳開之後,流民乞活軍的高級將佐們便前往軍帳求證。當看到劉誠穩坐帥帳之中,這些乞活軍高級將佐便瞬間炸了鍋。

乞活軍們紛紛前往糧車輜重處,不顧看守的匈奴騎兵阻擋,自發地開始劫掠本軍輜重。看守的匈奴騎卒們不料竟然發生這種事件,一時間紛紛被淹沒在乞活軍的兵潮之中。知道劉誠聞訊,集結部眾趕來,先前哄搶軍資的乞活軍所部已逃散近半。沒來得及走脫的乞活軍當即便與趕來鎮壓的匈奴騎卒火並起來。

令居城內敵軍的負隅頑抗,隨著援軍的到來被迅速剿滅。而一邊方定,趙軍大營中的火並卻愈演愈烈起來。紅了眼的乞活軍將劉誠所部大半騎卒圍在營中。劉誠在火並中掛彩,差點就做了友軍的刀下鬼。是一名部將率三百名騎卒向乞活軍發起了數波衝擊,傷亡激增的乞活軍們方才開始紛紛逃散。

劉誠破圍而出,也顧不得已經散落一地的軍資,急急令手下騎卒四下而出,給營中各處糧秣、柴草堆以及營帳等上麵丟上火把,隨即便率部倉皇出營,向南而去。而令居城頭在東南兩側城牆上巡視,如臨大敵的曹建,看到幾裡外的趙軍大營燃起大火,心下方才鬆了口氣。

西門與北門處,陳珍所領的州治宿衛與各家部曲陸續前來。城中留守的令居縣兵們也開始打掃戰場。經曆半夜血戰的令居西門直到城內的處處街道,滿目瘡痍。一路上都是倒斃的雙方士卒屍體。以至於街道上幾乎無處下腳。李延炤在幾名護衛的扶持之下來到街道上,凝望著遍布各處的慘景,心下不由黯然神傷。

縣兵們有序地在各自將佐的統領之下甄彆著雙方士卒。陣亡的令居縣兵們皆被抬走安放在各處民居屋簷下。而趙軍兵卒的遺體則被隨意地棄置在一旁,經曆了今夜這場舍命搏殺,軍中不知倒下了多少人。仍活著的健全兵卒們忘記了慶幸,也忘記了斬首邀功。身旁一個個袍澤弟兄在激戰中倒下,令他們個個都是悲痛欲絕。

李延炤在幾名護衛的扶持下行入營地旁邊的工坊,護衛點燃的火把照亮了工坊中一個個不論年輕年長,都似曾相識的麵容。他的目光在這些士卒或驚恐或不甘的麵容上掠過,那個曾提請他再奏一曲的士卒,先前穀口阻敵時插科打諢,李延炤答應幫他做媒的那士卒,此時俱已成為橫亙在工坊之中的一具具屍體。

李延炤雙腿再也站立不穩,從扶持著他的護衛們身側頹然前倒下去,雙手勉力撐著地,淚水已是奪眶而出。

負責護衛他的那些士卒見狀,都是嚇壞了。他們以為李延炤身上傷痛使他支持不住,紛紛上前將李延炤攙起,而後扶著他向營內返回而去。李延炤一路上一言不發,隻是不停落淚。街壘中搬運袍澤屍體的士卒們,亦不時傳來抽泣嚎哭之聲。

行過轅門之後,李延炤望見門口的幾輛大車上擺放著砍下來的敵軍首級。一個站在營牆上的身影驀地闖入了他的腦海。他雙腳站定,而後轉頭望著身旁護衛們疑惑的眼神,問道:“方才與賊廝殺之時,是誰陣斬敵將?”

一名護衛抱拳道:“回司馬,屬下聽說是戰鋒營中一名新兵陣斬敵將。請司馬明察。”

李延炤點點頭:“稍後喊此人來我屋中。我且看看我軍中何時出了這等好漢!”

護衛們將李延炤扶進屋中。李延炤勉力在榻上坐下,便對侍立在側的數名護衛揮了揮手,護衛們隨即會意,各自躬身抱拳,而後退行出屋。李延炤解開前胸的對襟甲,又解開皮甲,查看了一番先前所中箭傷。胸前的裹傷布已被染成一片暗紅。而肋側傷處雖然摸不到,卻也能明顯地感覺被傷口溢出的鮮血浸染著。摸上去的手隻覺黏黏糊糊的,令他心中尤為不快。

正查看傷口的光景,一名護衛已在外麵敲了敲房門,得到李延炤的許可之後,便帶進來一名小個士卒,李延炤定睛一看,卻正是程勇。他不由得心下暗自驚奇了一番,道:“程勇?在營牆上陣斬敵將之人,便是你了?”

程勇垂下頭去,一隻手局促不安地揉著自己皮甲的下擺,半天才囁嚅著道:“回……回稟司馬,營牆之上陣斬敵將者,確為小人……”

“這敵將是何身份,確定了嗎?”李延炤仰頭望著麵前的程勇及另一位護衛,出言問道。程勇茫然地搖了搖頭:“回……回稟司馬,小人不知這敵將是何職……”

李延炤聞言稍稍有些失望,隨即便將視線投向另一名護衛。那護衛抱拳答道:“稟司馬,我在戰陣上見此人穿著皮甲上鑲有黃銅獸首。身披紅色大麾,定是敵軍千夫長以上級彆大將無疑。”

李延炤聞言,開心地笑了起來。他望向程勇:“此番你陣斬敵將的功勞大抵是跑不了了。看你臉色不大好,回營歇息一下吧。之後我自然會撥下賞賜,並將你功績上報郡府與州治。稍後些時日,郡府、州治的賞賜也必定會隨之下達。”

李延炤頓了頓,又道:“據你衣錦還鄉之日,想必不遠也……”

程勇聽李延炤言及賞賜,麵上卻無一絲喜色。待得李延炤說道“衣錦還鄉”之時,他終是忍不住心中悲切,跪地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