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固守令居(一)(1 / 2)

涼州辭 子夜鎮魂曲 2902 字 2011-03-12

<b></b></div> 一 黎明時分,十幾裡外的趙軍大營透亮了一整晚的火光終於相繼熄滅。隨後便是營中飄出的嫋嫋炊煙。伴隨著鍋中粟米清香的炊煙在四周飄散開來,也飄入已在附近山上值守了一整晚的陶恒所部騎卒鼻腔中。這些騎卒疲累饑餓交加,此時聞到這股粟米清香,不由得紛紛伸長脖頸,細細嗅聞起來,仿佛這憑空而來的香氣能夠暫緩他們腹中饑餓一般。

陶恒從隨身的乾糧袋中掏出半塊乾硬胡餅,咯嘣咯嘣地咬著。時不時拿出腰間水囊對著嘴狂灌幾口,而後將口中經過咀嚼之後依然有些咯喉嚨的胡餅咽下。望著身旁騎卒們貪婪嗅聞敵營飯香的模樣,不由得暗自輕歎口氣。他轉頭望向一旁拿著水壺胡餅,同他一般大口吞咽的隊率望去。

此人正是當初自隴西隨他和馮定前來降涼,最終剩下那二十來名騎卒中的一員。此人虎背熊腰,托涼州軍騎卒普遍裝備的馬鐙的福,如今在馬背上擅使一根丈許長,重三十餘斤的馬槊,且騎射技藝在如今令居騎卒之中已是難覓對手。卻偏偏生得一副白淨無須的儒生麵龐。在軍中呆久了,此人也是一身殺伐之氣,往往在睥睨之間,便已能令對方不敢輕動。

陶恒從乾糧袋中又取出一個油紙包,甩手便向著那隊率丟去:“王老柱,這裡有點前番醃製的馬肉乾。待會你給兄弟們分一下。”

“哎!”那隊率反應迅捷,一手接過油紙包,麵露喜色,打開紙包嗅聞一番,一臉陶醉神色。正待轉身去發放馬肉乾,卻突然想起什麼一般,轉身問陶恒道:“百人長那裡可還有?”

“沒了,都在你手上了。”陶恒望著兩裡外的趙軍營盤,頭也不抬地答道。

王老柱聞言,從油紙包中小心翼翼地挑了一根最大的,幾步行至陶恒身旁,將那馬肉乾遞了過去:“百人長也吃點吧。”

“不了不了。”陶恒連連擺手:“方才我已吃飽。這些拿給弟兄們分了,待會也好有氣力繼續趕路。”

王老柱見陶恒神色堅決,便點了點頭,向著那些兵卒走去。油紙包中又乾又硬的馬肉,即使在這些軍卒心目中,也決算不上什麼非凡的美味佳肴。隻是如今在外不比在營中,有這些雖乾硬的馬肉乾,也總勝過乾糧袋中那些乾硬得咯喉嚨,沒有水就無法下咽的胡餅。

王老柱拿著油紙包行至聚攏起來的軍卒們附近,軍卒見狀立即呼啦啦地圍過來一大片。看著他手中油紙包,紛紛吞著口水。王老柱招招手:“坐好等著我分,誰要不守規矩,休怪我打折他的手!”

聽到他厲聲明言,士卒們便紛紛有所收斂地圍坐成一圈。王老柱將油紙包放在一旁大石上,便從腰間抽出環首刀,數著人頭,開始切割那些本就不怎麼多的馬肉乾。

不多會,油紙包中的馬肉乾已是被分完。每人都分得一小塊。軍卒們紛紛將那些馬肉乾送入嘴中,閉眼細細咀嚼一會,紛紛露出一副意猶未儘的表情。

“休要嫌少!”王老柱看著士卒們的貪戀表情,出言責道:“這些也本來是百人長一人的配給。如今百人長自己啃了胡餅充饑,肉乾一塊未動,全數分給你們,誰要聒噪,我老柱這自有拳頭伺候。”

士卒們聞王老柱言及於此,都是有些驚愕地看了一眼仍立在十幾步外,舉目望向敵營的百人長,心下瞬間便再無怨言。紛紛狼吞虎咽地拿出自己的胡餅啃食充饑。而什長隊率等一應基層將佐,已紛紛行至百人長身旁,開始詢問起今日隊伍動向以及安排。

陶恒看著兩裡外的敵軍營地,麵色凝重一語不發。直到敵軍用過晨食,開始自帳中拿起武器出營集合,陶恒的神色方才緊張起來。他大略數了一番出營敵軍數量,見規模已有不下八千人,神色中更見憂慮。

在敵軍出營列隊,繼而向令居縣列隊出發後不久,留在營中的數千人也沒閒著。他們在各自將佐的帶領下紛紛開始拆除營柵、帳篷等。並紛紛將其裝車以備搬運。王老柱見此情景,卻是甚為不解,連忙湊近陶恒,問道:“百人長,這些虜賊是要乾嘛?”

陶恒歎了口氣:“劉胤是想將營寨前移,好減緩出兵攻城所費時間氣力。首日出戰,劉胤仍以氐羌人為先,乞活軍帥為後。更留兩千虜騎壓陣,端得是食古不化。”

在陶恒印象中,自他在隴西時,對虜賊印象便是如此。起先並未占據隴西地區,劉趙多以歸附的乞活軍為炮灰。而以本族精銳押後掠陣。若炮灰有效地消耗了敵軍氣力,押後掠陣的匈奴精騎便一鼓而進,趁勢擊破敵軍。倘若這些炮灰並未發揮多大的作用,這些匈奴人珍貴的本族有生力量也承受不了多大的損失。

而擊破隴西之後,隴西地帶大大小小的氐羌部落懾於劉趙強大的軍事威壓,加上送人質至長安,也不得不貌合神離地歸附匈奴。如此一來,匈奴人眼中的這些烏合之眾便成為新的炮灰部隊。

人數較少的匈奴以及雜胡,在這場波及甚廣的亂世中,也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來求得本族人的優先生存權。與之對應的,便是外族人的徹底淪落。活在北地的其餘民族在無力抗爭之下,境遇簡直不比豚犬好多少。

“走!”陶恒轉頭望向王老柱:“遣一人回營,將此處敵軍動向報知司馬。我等便繼續向南。此去路途險峻,困境重重,然為司馬及千百袍澤計,我等也彆無選擇。”

城樓上,處處都站著持火把據守的士卒。一旁的鐵鍋中皆是在加熱的油。每隻鍋旁都有數名士卒圍著,數人將早先劈好的柴火丟入鍋底。其餘人則各執蒲扇,向著那鍋底熊熊燃燒的柴火扇著風。

除此之外,其餘值守士卒皆是在城牆上嚴陣以待。事關自身性命,誰也不敢稍有疏忽。隨著遠方敵軍黑壓壓的軍陣越發迫近,城牆上的軍卒們冷汗也是涔涔而下。

畢竟如今城牆上站立的軍士之中,仍以臨時征召的輔兵為主。麵對緩緩推進而來的軍陣,人人心中都升起一種疑惑:如此強大的敵軍前來攻城,令居真的能守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