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三千棄卒(一)(1 / 2)

涼州辭 子夜鎮魂曲 2810 字 2011-03-12

<b></b></div> 返回縣城之後,李延炤又直接下令騎卒又分出百餘人前往各處哨探。畢竟如今虜賊哨騎已在四處活動。令居的局勢已是驟然緊張起來。

辛彥主持的遷移民戶的行動也是卓有成效。幾日之間,已將縣城之內一千餘民戶遷出。縣府的書吏功曹等小官,帶著全縣的衙役捕快與部分輔兵,押送協助他們前往州治附近擇地安居。而匠戶家屬雖已隨著大隊撤離,工坊中的匠戶們卻是留在縣城中堅守了下來。

時間倉促,不知何時就要殺奔城下的虜騎成了高懸在所有人頭上的利劍。這些工匠們雖也知留在縣城處境較為危險。不過為了能趕製更多軍械供令居縣的子弟兵們使用,大夥還是在以李匠頭為首的高級工匠們的堅持下暫時留守在了縣城之中。

如今縣城即使白天也是處於四門緊閉的狀態。之前增修令居縣城時,李延炤順便便讓那些作為免費勞力的輔兵們挖掘了一條環繞縣城的護城河。如今虜賊兵鋒直逼令居,他便又強令輔兵將此深池又進行了擴建。將它挖得更寬、更深。

辛彥在聽說縣兵返回之時,押後的輜重車隊遭逢虜騎突襲,也是聞之變色。之前李延炤發回戰報和建議撤出縣中民戶的時間已有些略晚。他幾乎動用了縣中所有能夠動用的人力,才勉強將縣城一千餘民戶遷走。如今若是虜騎出現並四下劫掠,全縣十幾個裡,即使將縣兵如數派出,也不足以在倉促之間將這些民戶儘數遷走。

李延炤在這緊迫局勢下也沒有更好的方法,苦思冥想之下,也隻得讓手下一部分騎卒穿上皮襖裘帽,扮作虜騎,燒掉了數個裡坊周遭民戶們堆積起來準備當做燃料和飼料的乾草垛。衝天的火光映出民戶們驚恐萬分的臉。而後令居騎卒們“適時”出現,將焚燒居民草垛的“入侵者”驅趕得落荒而逃。

這種自編自演的戲碼上演了數起之後,令居縣郊外的各裡恐慌情緒也蔓延開來。李延炤將尚未編入正兵的那近千輔兵派遣出去,“引導”各裡鄉民們有序撤離。在目睹了家園周邊遭到虜騎襲擊之後,這些居民幾乎沒怎麼讓輔兵們使用強製手段,便乖乖地收拾糧食以及細軟,踏上北去避禍之途。

然而一日之後,距離縣城最遠,靠近永登縣一側的一整個裡還是傳來噩耗。這噩耗是外出偵騎的令居騎卒返回縣城之後傳報給李延炤的。一整個裡兩百餘民戶儘皆遭到虜騎屠戮,雞犬不留。居民們藏在家中的口糧也隨之不翼而飛,顯然成了虜賊遊騎打野的戰利品。

李延炤聞報,心情更加沉痛。他試圖事事趕在敵人前麵,也為此儘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然而最終總是因為計劃與實際之中出現的那一點偏差,致使事事最終都落下一步。

治下鄉民遭襲的事件,也為李延炤敲響了警鐘。於是他找來陶恒,一氣之下將所部三百餘騎卒儘皆派出,巡視治下各裡。鄉民們在近千輔兵的護持之下紛紛北行,逐漸在縣外彙成一條幾十裡長的人流。一路之上嬰孩的啼哭,婦人們的爭吵嘈雜之聲不絕於耳。

令居騎卒以隊為單位,各自散開數裡巡視,一俟遇到敵情便邊後撤,邊派人通知左右友鄰互相支援。掩護民戶北撤的數日間光景,令居騎卒已與虜騎進行過大小七八場前哨戰。雙方互有損傷。不過還是地形熟悉且信息通暢的令居騎卒占得上風。通過各隊之間的默契協同,總能在局部對虜騎形成以多打少的態勢。而遇挫之後的虜賊哨騎們,便往往裹足不前,因此也為令居縣的備戰爭取到了稍微寬裕些的寶貴時間。

及至趙軍主力及大量作為炮灰的步卒偷渡大河,進抵令居縣境時,已是十日之後。兵貴神速這個道理劉胤並不是不懂,隻是先期派遣渡河四掠的哨騎們並未在令居騎卒設防嚴密之下討到什麼便宜,且接報說令居縣民已開始遷移,心知行蹤大概已被察覺。便在枹罕左近築壘,等候調運的糧草到達之後,方才隨之渡河,繼而向北開進。

據哨騎反饋的情況來看,擋在他麵前的這個令居縣,兵不過兩千左右,雖已提前偵知了他所部行蹤,卻仍未有任何一支軍隊向其靠攏赴援。這種吊詭情形也讓劉胤不得不慎重行事。畢竟如今局勢之下,他所率這兩萬來人,便是劉趙在隴西地區幾乎唯一的軍事存在。如今東線與石趙之間劍拔弩張,倘若他將這兩萬人賠了進去,則隴西之地勢必危矣。

總之,在各方各懷鬼胎的情形之下,沉寂下來的令居,開始逐步成為風暴的中心。站在城頭督辦軍務的李延炤自己都不知道,他所處的這個中心,將成為這場戰事的關鍵點。自武公張軌入據涼州以來,張氏統治涼州已二十餘年。不過涼州賴以為根本的河西之地,尚是首次讓外來勢力踏足。

究其原因,還是十一年與上月的沃乾嶺之敗,將張氏賴以製霸河西的刺史府直屬精銳部隊幾儘折損的緣故。軍事存在的薄弱,勢必會讓入侵之敵減少顧慮。正如今日劉胤不過兩萬人,已敢越過大河,直趨涼州境內。甚至兵鋒直指廣武!廣武若克,則姑臧幾乎便是囊中之物,劉胤涉險一搏,搏的也正是這個偌大的功勞。

隨著令居縣城中民戶的搬遷,如今令居的大小街道幾乎為之一空。李延炤將他所能聚集到的幾乎所有軍隊都聚集在了此刻的城中。計戰鋒營鐵甲步卒二百,騎營騎卒三百,老營步卒一百六十餘,弓弩手二百一十。輔兵改編而來的先鋒營八百餘,收容的韓璞部潰卒四百餘。還有便是輔兵一千餘。

算下來,自己在令居辛苦經營四年左右,如今麵臨背城一戰之時,所能調集的軍事力量,就是這三千士卒了。他們雖然成分各不相同,年齡差異也很大。戰鬥經驗則更不必說。自先前便流傳下來的近千老營士卒,多半都參與過十一年在金城下大小數場慘烈戰鬥。如今這些老營士卒,在麵臨如此肅殺戰陣之時,也早已是一副睥睨模樣。

而韓璞部被收容至此的潰卒,卻人人皆是一副惶然神色。虜賊的強大,沃乾嶺的噩夢,在他們心中早已形成揮之不去的陰影。這些天潰卒之中不少人欲借機出逃,然而無一例外都被在外遊蕩的哨騎們五花大綁丟了回來。

然而令這些士卒們深感不安的,是李延炤既不說將他們就地正法以肅軍紀,也不說寬宥他們。隻是將他們關押到營中幽深的地牢之中。每日還依樣供給餐食。營中吃什麼,這些逃跑不成的潰卒們便吃什麼。誰也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麼樣的算盤。正如此後但凡有意欲逃跑的士卒,都被依樣五花大綁抓回來,誰也不曾逃脫成功過。

如此一來,那些潰卒們索性也死了心。便日日待在令居混吃等死。反正最壞結果也無非戰死此地。許多人經曆這樣一番折騰,反倒看開了許多。若是說到死,之前在沃乾嶺,不少人便幾乎是死過一回。挺到今日,已不知是賺到了多少。比起待在陰冷潮濕的地牢中的同澤,在外麵總歸是要好些。

然而今日,這位令居縣司馬一臉嚴肅地巡城。他之後,便有十數名鐵甲步卒著甲拿刀,押送著先前意欲逃脫的那些潰卒們遊街。眼睜睜地看著昔日同澤此時被拉出來遊街,剩下的那些潰卒們,也仿佛是明白了什麼。不少人麵向著他們,心中已是一聲歎息。

將這些逃兵押著在各營麵前晃了一圈之後,李延炤已是登上城樓,望著城樓下被鐵甲士卒們押著的幾人,張開嘴緩緩下令:“斬首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