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反複強調這個念頭催眠自己,陰山老祖果然發覺原本還隱隱作痛的感覺,現在全都消失了——丙二五零實力不夠,牽絲無法起到完全效果,還得她主動補全才行。
善於操控傀儡的陰山老祖對自我心理暗示也駕輕就熟,牽絲功效愈強,她悄然解放了部分力量。精神汙染的衝擊果然來了,但陰山老祖經驗豐富,深知這種程度精神汙染帶來的都是情緒影響,情緒崩潰。
但有牽絲在,她感受不到半點負麵情緒!
“哈!”
又一次交鋒,這次陰山老祖後來居上,竟是從下風逆轉到了勢均力敵,她感覺到了,雖然這地宮五層中的精神汙染在針對她,但卻更針對銀月殺手。
他絕對從山神死亡印記中奪得了什麽,地宮絕不會放他離開。
“轟隆!”
洶湧死氣狡猾裹著骷髏骨鞭,狠厲抽向銀月殺手,對方橫過彎刀驟然斬落,骨鞭發出瀕臨破碎的哢嚓聲響,但這次卻沒有被斬斷,而是如蛇般反纏繞上了銀月彎刀。
陰山老祖借力一扯,骨鞭緊繃,雖然沒將彎刀扯來,卻與他呈了僵持之勢。
與此同時陰山老祖隱藏在袍袖下的骨指輕彈,死氣中頓時凝成十數白骨傀儡向銀月殺手攻去,原本攻無不克的強者一時間陷入纏鬥中。
但眼看勝利在向她這方招手,但陰山老祖心中卻沒有半分欣喜,反倒隻有凝重。她深知以自己現在的實力絕對無法殺死銀月殺手,頂多能與他纏鬥周旋。
但留給他們的時間卻不多了——從地宮封鎖,山神流淚,龍骨暴動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七分鍾。
還有最後三分鍾,地宮就將徹底封鎖。被嚴重汙染的龍的血肉將充斥整個大殿,再加上山神死亡印記的催化,恐怕這裏將誕生出極為恐怖的精神汙染怪物。
必須在三分鍾內離開這裏才行,但陰山老祖卻像不知道現在時間緊迫一樣,繼續不緊不慢操控傀儡與銀月殺手纏鬥。
牽絲給了她絕對冷靜,她知道現在最著急的並不是她,而是銀月殺手!
如果地宮真的徹底封鎖,將他們全都困在其中,假使有一絲求生的機會,這機會絕對會在東方人手上。越是危急時刻,原本微小的差異越會放大。
身為西區人,假使地宮封鎖,除非銀月殺手有實力斬殺精神汙染怪物,否則他必死無疑。
“銀月殺手要突圍了,老天爺,他可真沉得住氣。”
這邊緊張激戰,那邊半命道人背著衛洵在緊張圍觀。此刻衛洵手持亡明令牌,激發其中龍氣環繞身周。
在衛洵眼中龍氣一出,空中那些緩慢墜落的金色璀璨粉塵立刻向他們飄來,這在半命道人眼中又是一副恐怖景象。
當然,這些粉塵沒能傷害他們,反倒讓他們能隱藏起來,近距離觀摩這場戰鬥。見其中一人竟是銀月殺手,半命道人差點心肌梗塞——平靜,平靜。
“他怕什麽?”
“他這世上就沒有怕的,那銀月彎刀也是把百戰九十九勝的狂刀——要說忌憚的,也就隻有歸途刀吧。它唯一無法戰勝的就是歸途刀。”
半命道人搖頭,覺得這情況很是棘手:“能跟銀月殺手戰鬥這麽久,這陰山老祖不簡單,這手操控白骨傀儡玩的著實漂亮,我都懷疑是見到了個小傀儡師。”
半命道人壓低聲音,惋惜道:“他們死一個最好,死一個咱們就有祭品了。”
剛才最後一刻白蛟告訴衛洵,想要離開這裏的唯一出路,就是在地宮徹底暴動前走山神的死亡印記。
這處印記原本是地宮四層陰陣的生門,因著山神死在這裏,才導致地宮四層陰陣變異,生出巨型死靈那般可怕的陣靈來。
隻要獻祭某物給山神印記,就能從這傳到地宮四層!想要山神屍體滿意,要麽是血食,要麽是充滿死氣之物。
銀月殺手和陰山老祖都十分符合。但憑半命道人和衛洵的眼力都能看出這兩人留了力,絕不會傻的在這決一生死。
“把那老刺蝟抓了吧。”
有濃漿籠罩,外人無法發現他們,半命道人卻可以肆無忌憚打量外麵,他說的正是不遠處蹲守的那團白影——白老太太想出去也隻能走山神印記這條路。
昔日叛徒,白蛟不殺她算是好的,絕不會給她半點便宜。
她想的也是等銀月殺手和陰山老祖這兩人兩敗俱傷,趁機偷襲然後獻祭離開。卻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己也被人盯上了。
光她一個其實不好分,半命道人和丙二五零都要出去,起碼得獻祭兩個。但好賴起碼先抓住一個再說,這樣一來最是穩妥。
衛洵卻是拍了拍他的左肩,示意半命道人往左走——左邊可是與白老太太相反的方向,是她的對麵!
“真冒險啊,唉,其實抓了她更穩妥。”
半命道人歎道,口中勸著丙二五零,身體卻誠實的走向白老太太的對麵,還略微調整了角度。他明白丙二五零想做什麽。
兩人對話總共不到半分鍾,但仿佛是按照劇本演出一般,幾乎是半命道人剛站穩腳步,便有一金黃璀璨之物激射而出,衝著他們飛來!
這物是激戰中的銀月殺手扔出的,正是扔向與白老太太相反的方向!同樣如有默契般,剛才還在纏鬥激戰的兩人倏然分開,銀月殺手擲出彎刀殺向白老太太,而陰山老祖卻向著這金黃之物追來!
最後關頭銀月殺手果然選擇撤了,剛才陰山老祖不顧一切與他纏鬥正是表明態度,因此他最終果斷選擇扔下從山神死亡印記中奪得的寶物,轉而殺向白老太太,要以她為祭品獻祭山神印記,離開地宮。
而相應的,陰山老祖不再纏鬥,放棄搶白老太太,而是向那寶物追去。聰明人的較量對峙,就在眼神交流間。
這邊白老太太正探頭探腦,眯著眼睛,心驚肉跳等著前麵戰鬥結束,自己撿屍,卻沒料到橫地裏銳利銀光閃過,她頓時頭頸分離,抽搐著變成一具屍體。
銀月殺手揮手撿了白老太太的屍,但他那彎刀卻去勢不止,如回旋鏢般繞過一圈,竟又悄無聲息,如鬼魅般襲向陰山老祖那邊!
陰山老祖臉色很難看。
在她即將追到這金色寶物前,卻有一厚顏無恥之人早就等在那裏,伸手一接,就把寶貝給截胡了!
“嗨,這不巧了嗎。”
半命道人轉手就把東西塞給丙二五零,笑著打招呼同時撒腿就跑。他跑不隻是忌憚陰山老祖,同樣是看到了那疾馳而來的銳利銀光!
原本襲向陰山老祖的銀月彎刀像是安了道航似的,在半命道人奪了寶貝後竟又轉過弧度,繞過陰山老祖,向他們二人襲來。半命道人一雙人腿哪能跑得過銀月彎刀,幾乎是瞬息間刀氣便至,刺的人頭皮發麻!
“扔了扔了扔了——”
死亡危機驟然降臨,恐怖刀氣如滔天巨浪轟然而至,半命道人豁出去了拚命狂奔,同時將稻草人鐵僵屍皮等道具不斷向後扔去,卻全被刀氣從中斬斷,銀月彎刀恐怖如斯,顯然它正是衝著銀月殺手扔出的寶貝而來!
銀月殺手果然狡詐如狼,霸道如狼,對自己奪得的寶物絕不會輕易鬆手。凜然刀鋒驟然而至,死神的鐮刀幾乎割到了他們兩人的喉嚨,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衛洵甩手扔出一物,卻沒有半點金光。
他扔出去的,竟是件淺藍色鬥篷!
這是他的備用導遊鬥篷,上麵竟然破了個洞。這破洞正是昔日營救張星藏時,他被傳送到安雪鋒身邊,被他歸途刀戳出的洞!
銀月彎刀此生唯一無法戰勝的對手便是歸途刀,這等強大的專屬武器全都有自己的意識,這雖然隻是個破洞鬥篷,卻有歸途刀殘存的氣息。拋出鬥篷造成結果有兩個,第一是銀月彎刀退縮,第二是銀月彎刀發狂——
“鏗!”
刀鋒驟然落下,衛洵抬手相抵,他感到原本所向披靡的刀氣多了一絲猶豫軟弱——他賭對了!但這刀鋒落下的巨力仍恐怖至極,壓的衛洵虎口崩裂,背著他的半命道人驟然彎腰,差點被壓趴到地上。
“哢嚓……”
就連衛洵用來抵住刀鋒的,那枚暗銅色的令牌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聲響,仿佛下一刻就將斷裂。但好在他們最終還是撐住了。
“呼——”
未能斬去敵人的銀月彎刀倏然回轉,如一縷月輝落回到銀月殺手的手中。他站在山神死亡印記旁邊,似乎遙遙向這邊望了一眼,隨後他扔出白老太太屍體獻祭,跳入了沼澤之中。
他離開了這瀕臨暴動的地宮五層,而留給衛洵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看來他從山神死亡印記奪得的,是一點還未受損的,真正的龍脈之魂與龍骨。”
陰山老祖悄無聲息出現在兩人身邊,目光落在丙二五零手中的亡明令牌上。這原本外表有些模糊的令牌上麵多了一條璀璨金龍的影子,正是它的存在,才讓亡明令牌能抗住銀月彎刀的攻擊。
不過也就是這樣了,陰山老祖親眼看到亡明令牌對上銀月彎刀時的勉強,這令牌殺不了她。
事實上確實如此,如果不是衛洵扔出披風借用歸途刀的氣勢阻了一阻,這令牌恐怕會被銀月彎刀斬斷。因為這上麵的龍並不是一條正經的完好的龍,它身上有兩個虛影。
一是蒼白龍骨,二是燦金龍魂,這二者並未合為一體,而是詭異分離的,就好像一張龍皮與一條龍骨在令牌上遊走。而在這二者之下,還有一條不祥的陰影。
【您完成了白蛟的委托,奪回了無暇龍魂與龍骨!】
【燕山山神愧對龍骨,死亡之際用儘最後神力,保存了一塊龍骨與龍魂不受汙染。數百年來白蛟耗儘力量,為山神遺誌守護著它們,希望能有一天令其重獲新生,但可惜,它們仍被汙染了一些】
【您獲得了寄托龍魂龍骨的亡明令牌!】
【名稱:寄托龍魂龍骨的亡明令牌】
【品質:任務(完成相應任務,您才能將其帶出旅程)】
【作用:精神汙染】
【備注:
【1、亡明的精神汙染,你將為複興明朝而奮鬥,直至死亡!】
【2、死亡山神的精神汙染,死亡神明的強大與否,取決於祂在人心中的力量,祂的實力源自於人心中的恐懼——當敵人認為你能殺死他的時候,你就能殺死他!】
這倒好,衛洵心中挑眉。原本打算用死氣炸彈,現在看來應該是能省下了。
“隻剩最後三十秒離開時間了,我們快去山神印記!”
在陰山老祖麵前丙二五零一直都沒說過話,陰山老祖習慣了,直接同半命道人說道。
“呼——你說的對,我們快去。”
剛才丙二五零那一壓直接壓斷了半命道人的脊梁骨,普通人從此恐怕就得癱瘓了,好在半命道人及時嗑藥,硬生生把脊梁骨又長了回來——
哎,就是玩,就是不疼。他現在算是知道丙二五零為啥那麽喜歡冒險,嬉命人為什麽那麽瘋狂恐怖了。
要是他也完全不會感到痛苦,他也能無所畏懼,各種挑戰極限。
談話間三人快步走向山神死亡印記,此刻形勢已極其危險,飽含精神汙染的黑液濃漿吞沒了大半地宮五層的空間,已經到他們頭頂,哪怕半命道人和陰山老祖都不算高,但膿液卻近乎貼到了他們的發絲。
更恐怖的是在濃黑漿液之上,隱約能看到兩個恐怖龐大的身影。一邊是純粹的白,另一邊是臟汙的灰褐,它們一左一右如兩座異形大山,無數扭曲猙獰的節肢垂掛其上,向下飄墜,如一根根上吊繩,套向陰山老祖和半命道人的脖頸!
還有不到二十秒的時間,要從山神死亡印記離開必須要有祭品。現在丙二五零有亡明令牌,有龍魂護佑,絕對能通過山神死亡印記。
但陰山老祖和半命道人之間必死一個!
陰山老祖和半命道人幾乎是同時俯身,躲避垂落扭曲的節肢,但下一瞬他們近乎同時出手,看似和諧的氛圍頃刻間就被打破。
火焰轟然而起,半命道人毫不猶豫直接祭出了丹火。這丹火隻是尋常煉丹的火焰,算不得特異,但半命道人在這丹火中摻雜了靈蛇骨的骨灰。
最克製陰氣死氣的永遠是至剛至陽的火焰,被三昧真火灼燒過的靈蛇骨灰帶著洶湧火氣,烈火熊熊燃燒甚至連頭頂的濃漿都逼退些許。
烈火驟然卷向陰山老祖,與此同時半命道人連彈十數張烈火符,不過半秒就將手段全使了出去。
但下一刻半命道人瞳孔驟縮,火焰中伸出兩隻蒼白骨手,它上麵燃燒著火焰,但卻沒能將骨手燒毀。這骨手一隻狠厲挖向半命道人的心口,另一隻卻挖向衛洵的眼窩!
骨手出現的刹那間三昧真火燃起,剛才沒和半命道人同時出手的衛洵等的就是這一刻。三昧真火裹挾著鳳凰火焰,以比之前爆裂熾熱十數倍烈火燒向骨手,原本無法被丹火燒毀的骨手這下瞬息變成骨灰,但骨灰中卻藏著幾不可見的細線。
傀儡線!
火焰能燒死陰氣成精的鬼怪,卻無法徹底摧毀頂尖的傀儡!藏在手骨中的傀儡線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襲向衛洵的被猩紅鬥篷擋住,襲向半命道人的卻貫穿了他的胸口!
“噗!”
半命道人臉色煞白吐出一口鮮血,他的心臟就像被魚鉤勾住的大魚,被不停向外拉扯。
但最致命的卻是他正逐漸失去對身體的控製,簡直像癱瘓了一樣,卻比癱瘓更加可怕。他不受控製的左手手持銅錢劍,須臾就要斬向自己的頭顱!
就在銅錢劍即將斬落的刹那間,它卻被一隻手擋住。圓潤的銅錢此刻猶如鋒利刀刃,在那手上割出深深血痕。
然而對方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痛一樣,優雅的,漫不經心的,從容以手握住刀鋒,如同拈花。
半命道人失控,火焰早就散去,陰山老祖清晰看到手握刀鋒的這一幕。真正的無痛,和忍耐力強的不表現出來,是不一樣的。
無論看過多少次,即使她知道眼前的人是丙二五零,都仍會為這種無視痛苦的表現而內心戰栗——
等等。
丙二五零有這麽高嗎?
陰山老祖忽然愣住。
一直以來丙二五零都在半命道人背上,從沒有下過地。現在他站到了地上,原本應該拖地的猩紅鬥篷,此刻卻正正好的,鬥篷後擺落在小腿接近腳踝處。
差了近二十厘米。
這個高度,更接近陰山老祖心中,那個站在頂端的可怕男人。
“哼。”
一聲冷哼,半命道人打了個寒噤,這聲音不對勁。似乎,好像,很像某人的聲線?
半命道人目露驚慌——平靜神情。丙二五零站在他身後,他無法看到丙二五零到底做了什麽。但陰山老祖站在他對麵!
她能清晰看到這披著猩紅鬥篷的男人,竟是抬起手來,觸碰到了頭頂那些飽含致命精神汙染的濃漿!
衛洵撥了撥頭頂散落的金粉,指尖劃過白蛟的指爪。他想要勾起唇角,卻又想到哥哥從來不笑,於是冷著臉。
衛洵正是在扮演嬉命人!抬手觸碰頭頂金粉(濃漿),是給陰山老祖施加心理壓力,亡明令牌與龍魂在手,這些東西傷不了他。
但當衛洵真正抬頭仰望時,明明是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上,衛洵卻為頭頂的美景所著迷。
多好看啊。那些在正常人眼中無比恐怖的景象,在瘋子眼裏卻是璀璨瑰麗的盛景。什麽是真實,什麽是瘋狂?如此美好的景象,甚至讓衛洵心中生出一種感慨,想要這種美好分享給更多的人。
就連衛洵都沒想到的是,當他想著‘分享美景’時,他胸前的瑪瑞亞蝴蝶紋身竟然躍動了一下,彷如另一種心跳。
“嘶——!!”
陰山老祖猛地倒吸一口冷氣,死死盯著男人的手。一點金光在他指尖綻放,恍惚間那些濃黑汙濁的粘液,似乎都有一瞬間變為了輕盈瑰麗的金粉。
這一瞬間其實極為短暫,不過半秒的時間,卻讓陰山老祖頭腦一黑,近乎沉入深淵,就連牽絲的平靜都無法壓過她心中的震撼驚懼。
嬉命人!
這是嬉命人最經典的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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