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洵輕聲道,目光向下,望向那道傷痕流出的血。奇異的是這血並沒有在海洋中彌漫開來,而是徑直往下落去,就像一道墜入深淵的血柱。當墜落到某個深度後,它才不再下墜,而是彎折過來,像一個方向延伸而去。
有戲。
“我不會討厭雪鋒的。”
“我不會離開雪鋒。”
“我最喜歡你了。”
虎鯨沉浸在對方的許諾中,滿心喜悅歡喜。沉浸在虎鯨體內的安雪鋒的意識,最終沒有阻止衛洵。而虎鯨也沒有注意到那溫柔笑著的人,輕描淡寫扒開了它身上的四道傷痕。
鮮血如柱向下落去,血液匯聚到一起,向前方延伸,如同一道隱隱綽綽的血路。
果然。
衛洵的猜想沒錯。
不傷害虎鯨,扒開傷口,就無法繼續向下。
不繼續向下,就不能完全治愈好它的傷痛。
虎鯨也是小騙子。
它讓人以為隻要有陪伴,隻要有安撫,自己就能逐漸痊愈。
實際上確實有用,在安撫與陪伴下,安雪鋒的意識將漸漸清醒,掌控全局。
其實隻是一層的精神撫慰,就能讓他發揮出絕大部分的力量了。
至於會引起更深聯結,激起更親近關係的第二層,他不會輕易讓人下去。
正常的,能互相信任,進入他心靈幻境的導遊,誰會一上來就扒人傷口?
正常都是先徐徐圖之,看看情況吧。
偏偏衛洵想著比快,想更近一層。他天生不會疼痛,對旁人痛苦的自然也有偏差,能麵不改色扒開安雪鋒的傷痕。
讓流淌下的鮮血凝聚成一條通往墓園的血路。
“嗚……”
虎鯨顯得有些虛弱,它無法漂浮,向下沉去。在沉淪時虎鯨仍舊依依不舍望著衛洵,眼中全都是他的影子。
“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
衛洵隻扒開了四條傷痕,剛能凝聚成血路,他就住了手。
其實衛洵隱約知道,如果扒開更多的傷痕,虎鯨就會完全虛弱下去。虎鯨的虛弱意味著安雪鋒精神的虛弱。
其實他的精神越是虛弱,衛洵越能侵入,越能掌控。
但最終,衛洵還是沒有這樣做。如果以前他可能就出手了,衛洵從來不是什麽好人,一切都從利己出發。
但現在……
“你不出手,我也就還你一次。”
就當是為了那根羽毛。
當虎鯨終於落下,完全沒有力氣,一動不動。而衛洵也站在了這條血路上。
他本來想向前,但衛洵發現虎鯨身上的傷痕飛速增多,像是這條血路給它帶來的無儘傷害。
當衛洵將變小的虎鯨背起來時,它身上的傷痕不再增多了。但衛洵卻感到異常的沉重,就好像背負了一座大山。他的腰都彎了下去,半晌才晃晃悠悠,逐漸站直。
想要走這條血路,可不容易。
是拋下虎鯨,自己飛快到達墓園?還是背著它,承受著這重量,一步步邁向前方?
昔日的強者,曾經的保護者,現在成了沉重的累贅,你是否願意站出來,背負著他一起前行?
當然願意了,衛洵又不傻,要真扔下虎鯨,說不定安雪鋒當場就把他給排擠出心靈幻境了。
這一條血路,正是要兩人共走。
“我還沒背過人。”
衛洵輕喘著,向前邁了一步。這一步無比緩慢,無比沉重,卻又無比堅定。
“你算是第一個了。”
又是一步。
“走完這條血路……我就進了你心靈幻境的第二層了。”
一步邁出。
“那我就比你更快了吧。”
又是一步。
其實衛洵這麽做也不是出於什麽好心,不過是想看看飛速紓解後,安雪鋒失控,安雪鋒上癮的樣子罷了。
隻為了這種事,就背負著無比沉重的重量,走上血路,有意義嗎?
對衛洵來說,這還挺有趣的。不知者無畏,連追夢人他們都不敢做的事,衛洵就敢。
很多時候衛洵的想法沒人能理解,現實中他也被人叫過瘋子,說過不可理喻。但有些沉淪在深淵中的人,卻是隻有瘋子才能救出來的。
一步步向前,漸漸地衛洵身上也因重壓流出血來。他的血和虎鯨的血混在一起,留在他走過的血路上,就像是用兩人之血凝成的新的血路,覆蓋了舊的。
“嗚嗚……”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已經很久很久了。虛弱的虎鯨在低鳴,似乎是勸說他不要再繼續了,再這樣下去,衛洵實在會太疼的。
“我現在疼的,到時候你要讓我加倍爽回來才行。”
衛洵卻是笑,鮮血模糊了視線,但他目光卻灼灼有神。
墓園,就在前方。
**
此時此刻,衛洵的駐地中,準時來訪的追夢人,泥人張和鬱和慧三人對坐,靜默不語。
“已經一天一夜了……”
鬱和慧幽幽道:“追夢,你有經驗你說說,這是正常紓解該有的時間嗎?”
“這……”
追夢人一時語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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