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藏北探秘(60)(2 / 2)

無限旅遊團 燕孤鴻 5364 字 2023-04-21

可惜所有人牲都跪在一處,任何動作都格外顯眼。她本想著也許能聯合季鴻彩翡樂至等人逃跑,但殷白桃並沒有在人牲裏見到翡樂至他們。

這讓殷白桃更願意相信衛洵已經來了。翡樂至他們是作為丁一的祭品,丁一不可能好心救他們。他們能逃跑,極有可能是衛洵出手。

等待,耐心,巡邏看守的人手裏有槍,不能著急。

殷白桃緊咬嘴唇,劇痛讓冷到麻木的身軀顫動,再打起精神。

踢踏,踢踏。

殷白桃臉色驟然煞白!

她又聽到了,又聽到了那個聲音!是當時作為巫女,在祭台外聽到的,動物蹄子落地,讓她恍惚失神,那不是正常的,現實裏的力量,那是恐怖的,靈異的,無法解釋的——

踢踏。

驀然間,那聲音停住了,就停在殷白桃的身邊。殷白桃渾身顫抖,她更深匍匐下去。

惡魔。

“神並不需要不完整的祭品。”

冰冷的少年響在雷鳴暴雨中,殷白桃一時辨不清聲音的主人。

“拖下去。”

兩個藏民守衛立刻抓起殷白桃往下拖,他們就像抓小雞崽似的,鋼鐵般有力的大手攥緊殷白桃的肩膀。但她卻沒有掙紮,而是奮力抬頭。

她聽出來了,這是徐陽的聲音!漆黑夜色下,狂風暴雨中,殷白桃本來看不清太多事物,但她能看清徐陽。徐陽同樣是一身寬大黑袍,露出細白脖頸,他手裏捧著一個黃金燈盞,上麵燃燒著火焰。

明明沒有燈罩,但暴雨卻也無法澆熄那蓬勃燃燒的火苗。

三色火焰……是衛洵的火焰!

殷白桃瞬間冷靜下來了,她極快看了眼徐陽身前,那頭巨大黑色的羊,然後立刻垂下頭去,沒等藏民守衛壓住她的腦袋,或者直接用‘直視神’的罪名將她脖子折斷。

徐陽這是在幫她離開,起碼離開人牲圈裏,殷白桃此刻頭腦無比清晰。她現在要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衛洵。

殷白桃被粗魯拖走,渾身都疼的要命,但她沒有掙紮,而是溫順的,儘最大可能保護自己。

但就在下一刻,拖著殷白桃的兩名藏民猝不及防猛然跪地,連帶著她也再被強按著跪下,臉直接被按在泥水。

咕嚕嚕咕嚕嚕。

殷白桃嗆了口汙水,窒息的痛苦讓她本能拚命掙紮。但她越是掙紮藏民按得越用力,殷白桃幾乎能聽到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響,就在她近乎窒息絕望的時候——

“你是……吹響了鷹笛的人?”

殷白桃聽到藏語,她沒聽懂,耳朵裏又都是汙水。是藏民守衛緊張把她提起臉來,殷白桃劇烈咳嗽,睜眼看去,卻見麵前是被眾人簇擁著的鷹笛傳人。

他穿著傳統的象雄王禮服,修剪了胡須與頭發,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了,更顯出幾分威嚴。鷹笛傳人似乎在聽藏民的匯報,端詳審視的目光落到她被劃傷的臉上,然後目光漸漸柔和起來。

緊接著,在藏民們不可思議的震驚目光下,鷹笛傳人竟然彎下腰來,衝殷白桃說了兩句,然後向她伸出手——但同一時間伸手的人,不隻有他!

殷白桃原本心裏一驚,腦內瘋狂在想鷹笛傳人這到底是在做什麽,是什麽意思。她現在的處境不能更糟,無論如何是不是該握住他的手,然後她聽不懂藏語,不知道鷹笛傳人說的是什麽,握住後會不會有更多危險——

但當她看到另一個,向她伸出手的人時,什麽鷹笛傳人危險不危險的,全都被殷白桃直接扔到腦後去了。

她眼中綻放出驚喜的光,毫不猶豫直起身體,用儘全身力氣,手越過鷹笛傳人,直接緊緊攥住了那人的手!

鷹笛傳人的臉色頓時難看極了,眼底全是怒火,卻還壓抑著:“古辛祭司,你這是做什麽。”

“王,你又想做什麽?”

衛洵一把拉起殷白桃,垂眼目光飛快掃過她全身,這隻是一瞬間的事,旁人幾乎發覺不到他看過殷白桃,而不是一直注視著鷹笛傳人。

“她是與神有關的女人,自然應該交予我來處理的。”

“她雖然沒有被神選中享用,卻也足夠優秀。”

鷹笛傳人雙眼微眯,沉吟道:“古辛祭司,曆代象雄王在國王祭祀時,都有王妃共同受禮。她能吹響鷹笛,有資格侍奉這大鵬金右翅的骨笛,我與她同行時也觀其品質良好,我並不是隻注意容貌的俗人,更看重品格。”

“我願讓她成為我的王妃,你看如何?”

鷹笛傳人說的一直都是藏語,衛洵看殷白桃又驚又喜,隻看想他,對鷹笛傳人隻有警惕的眼神,微微笑了。

他自然知道鷹笛傳人為什麽會突兀這麽說。

其實也不算突兀,在發現鷹笛傳人並沒有被惡魔蠱惑心智後,衛洵就明白了。

在衛洵和白狼王一起離開建築物,前往祭台的路上,他被一藏民攔住。這藏民對他十分恭敬,給衛洵看了金色的大鵬鳥勳章。

這是鷹笛傳人佩戴在胸前禮服上的勳章。

衛洵便跟著藏民往外走,繞來繞去,果然在一處堆積的黑石後,他看到了鷹笛傳人。

鷹笛傳人是專門在等他,要與他密探。

其實從錯差喇嘛對鷹笛傳人態度轉變,衛洵就琢磨出了點什麽。如果鷹笛傳人真是被惡魔附體,錯差喇嘛並不會露出那種冷漠,甚至到冷酷的眼神。畢竟喇嘛知道惡魔本性邪惡,也知道被惡魔附體的人會做出種種錯事,這並不是他們真心所願的。

除非鷹笛傳人是仍保有理智,卻不顧惡劣後果,仍要與惡魔合作的。

之前衛洵看鷹笛傳人時,就發現他身上並沒有魔氣。

果然,和鷹笛傳人稍微一聊,衛洵就明白了。確實,鷹笛傳人確實沒有被惡魔附體,他理智的很,甚至明白。在惡魔幫他提純血脈後,助他成為真正象雄王後,就會卸磨殺驢,用他和古辛祭司兩人獻祭,打開湖之門。

這些鷹笛傳人都知道。

鷹笛傳人可是被阿瑪拉從小帶大的,這位隨手一摘就是串九眼天珠的老人,手裏好東西無數,鷹笛傳人身上的各種飾品,寶石,佛像,全都具有大法力,能保佑他不被惡魔附體。

在隨意向衛洵展示了自己身上的寶物後,鷹笛傳人閉口不言,凝望著他,是在等衛洵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他明明清醒著,知道惡魔最後也會害他,卻仍要與惡魔合作?

笑死,這難道還看不透嗎?還用問為什麽?

不就是與虎謀皮,再來他怎麽怎麽委屈,怎麽怎麽不甘,怎麽怎麽艱難,要怎麽證明自己之類的抒情。

所以不管是衛洵帶了頭白狼王當祭品;是他搞掉了大祭司,卻無人過問,反而他的名聲還飛速傳播,讓眾人對他尊敬;還是衛洵又殺了二祭司,五祭司,七祭司,變沒了十祭司,結果旁邊持槍藏民都跟傻子一樣站著,衛洵都殺完了鷹笛傳人才姍姍來遲。

而且根本就沒怎麽質問衛洵,還給他半小時來處理殘局。

鷹笛傳人想拉攏他,這人既瘋狂,又冷靜理智。

無論是白狼王,還是衛洵這一番對被惡魔控製的祭司們的殺戮,都讓鷹笛傳人認為,他是要跟惡魔對著乾,這旅社要跟惡魔對著乾。

而且衛洵還有這種對著乾的實力。

這不正合了他的心意嗎!

鷹笛傳人對衛洵是一通連打帶拉,透露了許多消息給他。又說等國王祭祀後,惡魔意識會降臨到一隻黑羊裏,還為了交好衛洵,把徐陽給叫了過來——他就是侍奉惡魔的捧燈童子。

甚至衛洵和徐陽單聊了十分鍾,鷹笛傳人也十分大度的同意了,並且裝作沒看到徐陽手裏多出來的那團三色火焰。

但衛洵一直沒跟他談攏。

或者說,衛洵隻是笑,壓根沒跟他談。

這把鷹笛傳人給搞不明白了,眼看祭祀在即,他強壓下怒火,跟衛洵和其他祭司們往祭台處走,走著走著他臉上怒意消去,又變得平靜了。

衛洵知道鷹笛傳人在想什麽,他肯定在想‘反正你們得殺惡魔,不可能讓國王和祭司被吞噬的,否則湖之門就會開啟。既然如此,衛洵肯定會保護‘國王’的安全。就算他現在不答應,那也沒問題。

但鷹笛傳人心裏恐怕還是不放心,所以路上他看到殷白桃,才會做如此決定。他當然不是什麽王子突然愛上沾滿泥水的灰姑娘之類的。

鷹笛傳人是認為殷白桃好用。

首先殷白桃被魔神選中,卻沒有受到魔神蠱惑,雖然是劃傷臉落到人牲地步,但這也說明她能抵抗惡魔的誘惑。

其次,殷白桃是旅隊裏唯一的女性。鷹笛傳人作為引路人,他雖然和旅社間隻是交易,但也知道旅社有多強大。

正如他所說,國王祭祀不隻是國王登基的儀式,國王與王妃間的關係也會得到神山聖湖的認可,通常參加國王祭祀的王妃,都會是象雄王國未來的王後。

國王與王妃間,會增加某種聯係。

鷹笛傳人正是企圖與殷白桃之間建立這種聯係,從而獲得旅社的庇護!

在他看來,能被旅社派來解決惡魔問題,解決他象雄王國問題的人,應該都是旅社裏的重要人物吧,如果他與殷白桃之間有了聯係,會不會也能進入到那神奇的旅社裏?

鷹笛傳人想再給自己上個保險。而他說到要讓殷白桃來捧金翅大鵬鳥的骨笛,更是在拉攏她。

但殷白桃聽不懂,衛洵阻止了他。

鷹笛傳人眼裏怒火幾乎快要溢出來,但他估計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一會衛洵才是和他並肩站立的古辛大祭司,衛洵的好感比虛無縹緲的旅社更重要。

於是鷹笛傳人終究還是沒有堅持,甚至給了衛洵五分鍾時間,讓他和殷白桃交談。

殷白桃立刻挑重點,把自己獲得的重要線索全告訴了衛洵。時間很緊,衛洵聽完殷白桃最後一句話,他就在鷹笛傳人忍耐的催促下,和他與祭司們一起,向著祭台走去。

七層的黑石祭台就像是金字塔般,矗立在狂風暴雨中,矗立在荒蕪的色林錯湖畔。

祭台外麵跪的是祭品,祭台第一層跪的是奴隸。

衛洵與鷹笛傳人並肩而立,一步步登上祭台。

【滴,你獲得了旅客們收集到的全部線索與證據!】

祭台第二層往上,就都是站著的人,唯有在他們經過才會跪下。

祭台第二層跪的是象雄遺民們,祭台第三層跪的是那些手持武器槍械的藏民,他們是‘象雄戰士’

都這個時代了,竟然還真能給鷹笛傳人來整出個像模像樣的祭台來。看起來滑稽好笑,但細想卻又覺得細思極恐。

祭台第四層,跪的是被‘神’開過慧的巫女,她們表情麻木,臉色蒼白,年齡都不大,瘦弱的身軀跪在地上,就像狂風暴雨中脆弱的蒲草。

在現代社會,卻仍有警力無法觸及到的偏遠山區,有多少世人無法知道的陋習惡習,就像上個湘西旅程裏的切壁村同樣。

【您是此次行程中,所有旅客們認定的警方!您獲得特警的身份!請你主持正義,解救保護無辜的人,讓有罪之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主持正義?特警身份?

衛洵低頭,掩住微笑勾起的嘴角。他忽然想到安雪鋒。記得安雪鋒似乎在現實裏,正是個警察吧。

首都公安的刑警大隊長。

安雪鋒如果遇到這種事,會怎麽做?

是射殺敢於反抗的罪人,射傷膽敢逃跑的罪犯,將這些罪人全都擒拿,解救那些無辜可憐的巫女巫童?

刑警大隊長的槍法應該很準吧,他的格鬥術,肯定也很厲害。就算藏民手裏有槍,他和他的隊伍肯定也是不怕的。

那些跟隨他們的祭司們走到祭台第五層時,就不再往上走了,這是苯教巫師該站的位置。再往上,祭台最高的第七層站著代表神明的黑羊,以及供奉神明的巫童。

象雄王國和古辛祭司,站在僅次於神明的第六層。走到這裏,隻有鷹笛傳人和衛洵能並肩而行。

過去在象雄王國,古辛祭司的地位比國王要更高,是宗教和權力的雙重頂峰。唯有在國王祭祀的時候,是國王先一步上祭台,然後再是古辛祭司。

看到近在咫尺的第六層祭台,明明身上被冰冷暴雨淋透,鷹笛傳人卻滿心火熱,激動到難以自拔。多少年了,他等待這一刻多少年了。

年少時在小林寺,當聽到錯差喇嘛說‘他不是金翅大鵬血脈’時,阿瑪拉驚愕不敢置信的眼神如一道荊棘長鞭,狠狠打在他的心上。

這道傷口至今仍然沒有愈合。

恥辱,不甘,憤恨,不信,痛苦。

年歲漸長,那傷痕卻並沒有愈合,反而更流出惡臭的濃漿。尤其當阿瑪拉和過去那般,同樣溫和對他的時候,象雄遺民對他仍然尊敬的時候,甘旦白居越是痛苦,越是憤恨。

他覺得阿瑪拉的溫和中,藏著鄙夷和輕視。

否則為什麽一直阻止他再上窮宗山!

是不是覺得他不是象雄血脈,是個雜種?!

他覺得象雄遺民們恭敬中帶著審視。

他們知不知道他真實的身份,是不是也覺得他不配?!

是阿瑪拉從小教育他,他是高貴的金翅大鵬鳥血脈的,是這些遺民們教導他,他有多麽尊貴的。

怎麽現在卻又說他不是了?!

他求佛拜神,痛苦不已,隻想問問為什麽。

但神出現過嗎?佛出現過嗎?

隻有惡魔一拜就出現了!

既然如此,他就舍棄神佛,他要讓那些人都看著,他就是象雄王。

他就是王!

鷹笛傳人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然後他毅然決然邁步,要登上第六層祭台。

但他的胳膊卻被人給拉住了。

這人力量實在大,鷹笛傳人也愣了下,沒能第一時間掙脫開,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衛洵先他一步,登上了第六層祭台。

鷹笛傳人:??

“第六層祭台,該是國王先登——”

鷹笛傳人咬緊牙關,要不是不想毀了自己的國王祭祀,他恨不得直接喊出來。

該是我先登的!

“是啊,是國王先登。”

衛洵微笑,他想過一名真正的警察,如安雪鋒這般的人,在這種場景時會有的種種反應,種種手段。

但他到底不是名正經警察,衛洵隻會用自己的手段,讓惡人知道什麽才叫痛徹心扉。

在眾目睽睽之下,鷹笛傳人震驚不敢置信的目光裏,衛洵摘下兜帽,他拿出了大鵬金翅鳥的王冠,戴在了自己頭頂。

雪亮閃電劃破天際,那王冠上千年的鑽石珠寶黃金仍璀璨耀眼至極。

“誰說古辛祭司就不能兼職國王了?”

衛洵一把奪過鷹笛傳人手裏的鷹笛,如持權杖般拿在手中,扶正王冠。

“這國王,我倒也想當一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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