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豔女人輕笑著問道,而在她這間王宮般富麗堂皇的屋子裏,除了有許多侍女近身服侍,遠處還立著許多姿勢各異,身著格式服裝的人偶。這些人偶或坐或立,麵容精妙絕倫,栩栩如生。她們被擺成了各種姿勢,三五成群。
左側的三名人偶身著西方中世紀裙裝,圍著一純白小桌而坐,手裏端著茶杯,似是在品下午茶。右側方卻是幾名船員船長打扮的人偶,他們搬著各種東西,仿佛正要出海。這些人偶數量多到幾乎堆滿了屋子,一眼望去看不到邊際。
和服侍在身邊的侍女們動作自然,眼珠卻灰蒙蒙的不同。那些人偶沒有任何動靜,如同雕塑,但眼珠卻是活的,間或一輪,滿滿都是死寂麻木。
“您說的對,我也隻是能給您逗樂的。”
所有人偶的頭發同時出聲,男聲竭力恭敬,卻難掩痛苦。身體異化成怪物,又被強製分成數百份,去作為人偶的假發,這對發鬼乙四十九而言不僅是身體上的折磨,同樣是折辱自尊,卑微到了塵埃裏。
但他連續搞砸了兩件事,也難怪受到懲罰。
“其實我很好奇,四十九啊,你是怎麽偽裝的這麽好,我竟然到現在才發現你是個扶不上牆的廢物?”
女子深深疑惑道:“牧羊人聯盟裏,你也算是我大力培養起來的。可你看看自己,和丙九比也比不過,找丙二五零也找不到,難道是我傀儡師真看走了眼,你真的隻配給我人偶當假發嗎?”
醉美湘西裏丙九開辟了北緯三十度新景點,一舉成名,相比之下,在醉美湘西裏格外狼狽,差點還丟了性命的乙四十九,就成了徹徹底底的恥辱。
假發們不敢說話,每一根頭發絲都畏懼到發顫,仿佛這美豔女人是最恐怖的魔鬼。
“快到年終慶典了,又該見黑寡婦那個婊子。聽說西區新星導遊榜的新人榜首魔鬼商人投奔了她,年末慶典的時候估計得站在黑寡婦身後——她身後能站個魔鬼商人,我想要背後站個丙二五零,這不過分吧?”
傀儡師懨懨道:“嬉命人幾年拒絕參加年末盛典,追夢人不合群,我身為這東區甲等導遊,怎麽著也得找回點臉麵來,不能丟份呀,對不對?”
傀儡師嬌聲嬌氣,玩弄著自己的指甲,閒聊般道:“如果你實在廢物的話,那我隻能讓你去殺衛洵了。最強新人,嗯?聽說挺多大旅隊都想引入他。我倒是看上了他的頭,著實好看的緊,就算安在我的人偶上也不突兀。”
“唉——”
傀儡師長長歎了口氣,語重心長:“我對你夠好了,起初,我想背後能站個能上歸途榜的導遊,可惜你輸給了丙九。後來我想著背後能站個上新星榜的丙二五零,可惜你找不到,現在我隻想讓衛洵做我的新傀儡——乙四十九,你能做到嗎?”
“保證完成任務!”
乙四十九斬釘截鐵,傀儡們發頂的每一根發絲都寫滿了堅定。
“那就好。”
傀儡師如玉蔥般潔白修長的手指一勾,那些傀儡頭頂的假發便都飛起匯聚而來,成了個成千上萬發絲糾結纏繞在一起,不停蠕動,還一直發出刺耳摩擦聲響的龐大怪物。簡直看一眼就讓人掉SAN,她隨手砸過去一瓶SAN值恢複藥劑,那蠕動的發怪終於恢複人形。
“我要你趕在那些旅隊前,潛入那旅程裏,把衛洵的人頭給我帶來。”
傀儡師嘻嘻笑道,輕輕鼓掌:“要是這也做不到,那你就乾脆去給丁一當假發,等到年末盛典的時候,你倆合夥當諧星出道,給大家逗個樂就算是你們唯一的價值了。”
聽她這樣說,乙四十九打了個哆嗦,一張蠟黃臉變得慘白。他不敢多說,低著頭衝傀儡師一抱拳,匆匆消失。在離開虛擬大廳的前一刻,乙四十九最後看了眼直播屏,就見到脫離隊伍的衛洵已在象雄遺跡找到了條完好的,通往古象雄王宮的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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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退回到丁一還在盯著嶽成化等人吃魚肉當早飯的時候,那時衛洵已經離隊。他如岩羊般靈活,隨雪豹一起攀登過陡峭山峰,轉瞬身影便消失在了其他旅客的視野範圍內。
象雄王國依窮宗山而建,而窮宗山又在達果山脈之中。前往遺跡的山路繞山而行,因有數量眾多的亂石堆阻攔,所以算是繞了許多遠路,得先走十五多公裏的山路才能到窮宗山,然後再走五公裏上山,才到象雄遺址的主體位置。
山路崎嶇,旅客們又都有負重,僅靠步行要走二十公裏,起碼得要兩個多小時,還沒工夫休息,這已經是當年紅軍搶占大渡河時候的速度了(每小時十公裏),也就旅客們各有稱號,被旅社選中的也都是體力好的,隻要沒有勾心鬥角,互相幫助,他們又提前出發,倒是也能走完。
但衛洵就沒有這個問題了,他和雪豹一起走的是近路小道,雪豹開道,選的都是相對安全的道路,沒有猛獸敢近前。衛洵有狐仙附體,在登山時時刻注意著雪豹的動作,記在心裏細細琢磨。
變身雪豹也確實不錯,衛洵也是珍惜這次難得的,和野生雪豹野外相處的機會。要是這次沒能把握住,再想看雪豹恐怕就得去動物園了。
藏區大山野蠻,雖然近些年來商業化的痕跡越來越重,但像這種藏北大山還是罕少有現代人類的痕跡,尤其是雪豹帶衛洵走的這條小道,基本不能說是‘路’,因為身後就是幾百米的懸崖,往下望去著實讓人眼暈,山上沒有多少草木,放眼望去滿目荒涼。
藏區其實並非所有人想象中的那般水草豐美,是人間天堂,尤其是在荒涼的藏北。褐色陡峭的山巒如土石堆砌而成,在陰沉沉的天空下顯得更加詭異荒蕪,仿佛這是被世界遺棄的一角,所有人全都消失了,就隻剩下他衛洵與這頭雪豹相依為命,難言的孤獨。
但實際上,在這陡峭曲折的岩壁上,衛洵發現了數個有人工痕跡的山洞!這些山洞如蜂窩般在岩壁上,已與周圍的環境完全融為一體,衛洵進了幾個山洞查看,便見這山洞並不大,也不深不高,基本隻能容一成年男人坐下,躺或者站起是不可能的。
而在一些較深的山洞,岩壁上還刻有不少文字圖案,模糊到難以辨認,唯有褐紅色的卍字符非常明顯。
這該是過去苯教高僧的‘修行洞’,苯教有自身神秘莫測的修行方式,他們崇尚融入自然,要在大自然中修成圓滿,越在最高,最艱難,最神秘的地方修行,越能修得大成就。
衛洵也發現越高的地方,岩洞內留下的文字與圖案越豐富,甚至快要到山頂的時候,他在幾處極為險峻的岩洞內部發現了幾幅岩畫。
和火柴人類的岩畫不同,這幾幅岩畫非常細致地刻畫了一個頭戴羽毛冠,身披百葉群的人,這人站在大堆大堆的牛羊骨堆麵前,似是在舉辦什麽儀式,而在骨堆後是兩豎四橫交叉的紅褐色線條,如抽象化的梯子,在‘天梯’頂端繪製著神佛日月。
“這應該是苯教巫師在祭祀日月眾神吧。”
衛洵自言自語,岩洞裏空間不大,他都得蹲下去抬著頭看,更別提原本正望前走的雪豹見他又鑽進了一個岩洞裏,便也要探身進來。
但顯然一頭這麽大的雪豹,就算跟衛洵疊在一起也肯定是擠不進來的。而正和之前衛洵進岩洞一樣,在發現這岩洞大小不適合他們倆後,雪豹就會默默催促般用頭去頂衛洵的肩膀。
“等會啊,我再看看。”
衛洵敷衍道,或許是與雪豹相處久了,也可能是野性心靈稱號的緣故,他越來越能明白雪豹的意思——它是覺得衛洵在尋找適合做巢的地點。
野外雪豹的巢穴確實一般就在岩石洞或或者石縫裏,它們是固定居所,選定巢以後通常幾年都會住在這裏。因此築巢選址對於雪豹來說十分重要。
豹豹以一個老道野生雪豹的經驗,自然覺得衛洵選的巢穴不行。而且每次選的都不行,顯然衛洵完全沒有築巢的經驗,這簡直是瞎築巢。因此雪豹不厭其煩的一次又一次想引著衛洵,要帶它去那些陽坡上的,遠離人群,安全又適合雪豹的好巢。
重點是住下兩頭雪豹。
衛洵對野生動物可比對人有耐心多了,誰能拒絕乾淨又漂亮威猛的大貓貓呢。衛洵就喜歡養大貓,家裏的緬因貓體型在群貓中也是一霸,小雪簡直是完美戳到了他的癖好。
“走吧。”
頗為寵溺捏了捏雪豹的耳朵,衛洵從岩洞中出來,跟著它登上山頂。走到山頂後豁然開朗,遠處是綿延起伏的暗褐色山脈,兩座聳立的山峰,矗立在群山包圍之中,它與周圍山體均不相連,顏色也更接近裸石,看起來猶如鶴立雞群,亮眼的很。
這就是窮宗山,象雄王朝的遺跡就在這座山上,衛洵遠眺遺跡,便見窮宗山山體東西兩側均有巨大的,綿延不絕的土石城牆殘體,再看過去便是土色的建築群。
從他上山到現在,不過才剛到七點四十五,距離集合時間十點半還有許多空餘時間。這個時間丁一還在肉痛向文布南村村民們購買牛羊呢,離隊的好處這就體現了出來。
鷹笛傳人所說的阿瑪拉正住在窮宗山腰處的帳篷裏,但衛洵不急去找她。他展開了那張薄如蟬翼的人皮唐卡地圖,對應著象雄遺址去看,雖然鷹笛傳人說這是昔日象雄王宮地下通往龍神水道的地圖,但其實地圖上也繪製了不少象雄王國的信息。
隻不過這地圖實在是異常抽向,不像現代地圖那般標記清楚。衛洵隻認出了座特意標出的,似是神殿的重要建築,主要是這神殿標誌下畫了九個卍字符,還有諸多邪詭怪異的符號,如骷髏,怪眼,橫躺著的人形,如卵般的圓球等等。
但想要將人皮地圖上的地點與眼前的廢墟一一對應幾乎不可能,畢竟眼前的廢墟曆經千年風吹雨淋,當惹雍錯又處在地震多發帶,窮宗這個地方也經曆過幾次地震,對遺跡的破壞性幾乎是致命的。
“嘖,要是徐陽在就好了。”
走到象雄遺址,放眼望去儘是與泥土同色的殘破遺跡,衛洵歎息一聲,忽然他出其不意,托起旁邊的雪豹前肢顛了顛重量。
雪豹:??
“我感覺你還是不夠重。”
衛洵沒能把雪豹給抱起來,畢竟以小雪超過其他雪豹的體型來看,它起碼有八十多公斤。
但這也不夠。
“要是能開輛卡車進來就好了。”
衛洵真誠遺憾道,不覺自己說的話究竟有多喪心病狂。
“地下有沒有暗道,壓一下就知道了。”
很多遺跡都是這樣被發現的,就像當年嘉絨地區某座寺廟重建,運輸石料木料的卡車過重,竟壓塌了地麵,顯出個極深極大的大洞來,僧人們這才發現這地底下竟是古時候的寺廟遺跡!九十年代塔利班炸掉了阿富汗最大的佛像,結果同時炸塌了周圍地麵,炸出來了好多藏在地下遺跡的佛經與遺跡。
到了衛洵這裏,他沒能開卡車進來,也沒有隨身攜帶炸彈,光憑他跟雪豹去象雄遺跡那邊走,憑他倆的重量想光靠踩來找出個地洞暗道之類的簡直不現實。
但衛洵自有辦法,他小心避開雪豹,背過身去,然後掏出了狐崽(貂崽)和那個鍍金鑲銀的頭骨,親切道:“來,聞聞,然後去找。”
總不能光讓驢拉磨,不給驢吃草,衛洵補充道:“你要是找到了,我就獎勵你一根骨頭。”
他頗為心痛的抽了口氣,強調道:“那可是魚肚子裏來的,鑲金的骨頭啊。”
狐崽:??
還能怎麽辦呢,自己認得主人,含淚也得給他當狗。貂崽一掙身從衛洵手裏跳了下去,哧溜一下跑的飛快,轉眼就消失在了斷壁殘垣中。隻留衛洵帶著雪豹在遺跡中亂晃,衛洵也沒把希望全放在貂崽身上,他非常自信的又看了看人皮地圖,然後朝著直覺認為的,神廟所在的地方走去。
隻是這遺跡裏十分難走,到處都是坍塌和被地震震裂的土牆亂石,不少土石已經因風吹雨淋變得酥脆不堪,搖搖欲墜。來到了陌生的地方,雪豹異常警惕,主動走在衛洵身前,提防四周,特意為他選好的,結實的路。
但衛洵他就是故意往那些一看就不穩的,地麵有裂縫的地方去踩。幾次帶路不成功的雪豹無奈了,卻也無論如何也勸不走,執著在前麵探路,衛洵一邊注意著周圍的景象,一邊注意著雪豹,省的它真一爪踩空掉到坑裏。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或許因為他們來自驚悚全球旅社,這旅程本身又是‘探秘’類,相比於那些辛苦工作,在各種文獻典籍中尋找線索的考古工作人員,旅客們就是更容易找到各種遺跡。
不過半小時後,當狐崽那邊傳來好消息,它似乎是發現了一條暗道時,衛洵正走過一片低矮的土石城牆遺跡,他注意到遺跡土牆根處又綿延向外的裂痕,便特意往那裏走,幾乎是一步一陷。
但這次的下陷和之前不同,腳下土石突然碎裂,下麵卻是很大一處空間,衛洵差點半個身子掉下去,好在他穩住了平衡。還沒來得及看,走在前麵的雪豹注意到衛洵遇險忙急急踩著遺跡飛躍而來,卻沒想到一個跳躍踩塌了爪下地麵,驚得“嗷嗚”一聲一躍而起。
“這簡直是三開花啊!”
衛洵先安慰了雪豹,隨後高興道。狐崽發現的是象雄遺跡較高處,隱藏在山壁土石下的暗道,借狐崽的視線衛洵看到那條暗道中似是堆積著密密麻麻,如乾枯樹乾般的乾屍。那些乾屍全被割掉頭顱,灰褐色的乾枯四肢看起來極為可怖。而暗道牆壁上用鮮明色彩繪製著大片大片極具衝擊性的壁畫。
他又去看了雪豹踩塌的那處地裂,卻見地下空洞隻是小部分,那地洞向後傾斜,沒入到土石城牆背後。恐怕它過去本來是王城某房間後的地下密室,卻已這種方式被展露出來。僅從上往下看,這地洞竟有一通體漆黑,唯有三眼為金色的怪異雙麵佛像!
佛像造型與佛教截然不同,透著陰森詭異的感覺,而它背後似乎有一處陰暗巨大的空間,看不清究竟有什麽。
“你真棒。”
衛洵不吝嗇誇讚,用出發前準備好的犛牛肉乾獎勵般喂了雪豹幾塊,隨後他高高興興帶著雪豹一起,到了自己踩塌的那處地方。
這處裏衛洵預想到的,地圖上大苯波所在的神殿應該不遠,周圍土石交織堆疊的牆壁更像是神殿舊時牆壁,上又有人工開鑿出來的石片,似是遮擋。
看雪豹和狐崽找到的地方,其實都不怎麽像神殿遺跡啊。衛洵心裏有種預感,他等那些陳腐氣息完全散去後,才靠近過去,滿懷期待往下一看。
衛洵看到了大片大片色彩鮮明的壁畫,壁畫上不是宗教祭祀,也不是山湖崇拜。而是不著衣履,糾纏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甚至還有神佛龍魚與奇形怪狀的野獸。
這竟是副描述了多人聚眾雙·修的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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