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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事後再回憶時,湯執會認為陪徐可渝籌備婚禮的日子,像他有生以來過得最閒散的一段時間。
他成為了徐可渝法律上的丈夫,徐升法律上的妹夫,不過仍舊睡在客房,像徐升買來逗徐可渝開心的玩具,實用性不佳,好處是隨傳隨到。
徐可渝對婚禮的要求很高,要準備的東西繁瑣雜亂。
她想要一場夢幻的儀式,要最美的場布,攝像司儀也得精挑細選。徐可渝沒有朋友,都要湯執陪她去挑。
所幸陪徐可渝挑東西沒有什麼難度,湯執隻要跟在她身邊,盲目地點頭,隨機替她決定即可。
二月底的一個早上,徐可渝的晨跑計劃開始了,她要為自己的婚禮塑形。
徐可渝晨跑前夜,江言特地給湯執打電話,先是問了問湯執白天的情況,又告訴湯執,他為徐升工作八年,還從未見小姐運動過,更沒想到這次小姐不但要晨跑,還找他安排了教練,每周來家裡三次。
湯執沒答話,江言終於表明來意:“徐先生認為,明早還是需要湯先生陪小姐去跑步。”
徐升和湯執居住在同一屋簷下,卻什麼事都要江言傳達,其實麻煩得很沒必要。
有那麼幾秒鐘,湯執想去告訴徐升,不必太擔心,自己也沒那麼欲求不滿,不過想到可能又會遭受的徐升的白眼,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說是要晨跑,徐可渝卻還是起得有點晚。
湯執下了樓,從七點等到八點,她才穿著一身粉色的運動服,將頭發束成馬尾,從樓上下來。
兩人從湖畔出發往下跑,跑了二十分鐘,一個同樣在晨跑的青年迎麵而來。
青年長得和徐升有三分相似,但五官不及徐升深刻,身高也比徐升矮上少許。
他看見徐可渝和湯執,先是愣了愣,叫了徐可渝一聲,而後跑到他們麵前,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湯執幾秒,笑著側過頭問徐可渝道:“可渝,你哥沒時間,你怎麼也不帶給我們看看。”
徐可渝對他笑了笑,沒有接話。
青年像是熟知徐可渝的性格,自顧自道:“都快結婚了,還害羞啊。”
他沒和湯執搭話,就像眼前看不見湯執這個人似的,隻衝著徐可渝揮了揮手,就繼續沿著柏油道向上跑了。
“這個是表哥,”徐可渝小聲告訴湯執,“大舅舅的兒子。”
湯執點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青年拿出了手機,好似在撥電話。
接下來的晨跑路程中,湯執碰見了不下五個往上跑的徐可渝親戚,表現都與那名青年相似,與徐可渝打了招呼,對湯執視而不見。
就像湯執是珍奇馬戲團展覽中,從花瓶裡露出一顆頭的畸形人。
吵吵嚷嚷的人走到他身邊,全都安靜不動了,雙腳如同被釘在湯執的展台前,隻敢用餘光看他。
可能是由於平時不愛運動,又過了沒多久,徐可渝就跑不動了。
湯執先是陪她往回走,走了幾步,徐可渝不想走了,要湯執背,湯執背了。
天氣很悶,氣壓很低,徐可渝環著他的脖子,沉甸甸地壓在他背上。
走了沒幾步,徐可渝的表哥帶著一群看客,像遠足似的,嘻嘻哈哈大聲笑著往下跑,看見湯執背著徐可渝,集體靜了下來。
一個高個子女孩率先爆發出尖笑,她笑得前仰後合,衝徐可渝叫道:“可渝,什麼時候教教我禦夫之道嘛!”
徐可渝好像有些緊張,緊緊地抱著湯執,把臉埋在手臂的空隙,不抬頭也不回應。
“我都沒背過我老婆!”表哥也大笑。
男男女女的哄笑聲在山道回蕩,湯執回頭看了一眼,還看見有人拿著手機對著他們拍。
湯執背著徐可渝,一聲不吭地往上走,走了一小段,覺得徐可渝在發抖,就很輕地對徐可渝說:“彆怕。”
他不清楚自己背著徐可渝走了多久。看見洋房的時候,他的雙腿和肩膀都很酸痛,眼前黑影重重。
管家在門口站得筆挺,見兩人出現,立刻向她們小跑而來。
說不清是怎麼回事,看見房子的刹那,湯執突然有一種安心的感覺,而徐可渝摟緊他的手也鬆弛下來。
就好像他和徐可渝都是戰時在屋外玩鬨、遇見空襲的孩童。
回到由徐可渝的哥哥統轄的領空,他們就安全了。
湯執想徐升可能很漠然,但也可靠,而他的無視和輕蔑,至少都不真正傷人。
傍晚,徐升回來了。
他難得回家用餐,餐桌上的菜微妙地變了口味。
餐後,湯執要陪徐可渝出門去試紗。他們的婚期訂得倉促,來不及從頭開始定做婚紗,便預訂了今晚去婚紗館試成品,再按她的尺寸加急定做。
換上甜點時,徐可渝忽然支支吾吾地問徐升:“哥,你晚上有事麼?能不能陪我們一起去試紗?”
徐升聽徐可渝說完,立刻看了湯執一眼,仿若正在懷疑是湯執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