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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經過湯執不懈的努力,在入住徐家的第五天,他見到了律師的麵。
徐可渝和徐升一大早就出了門,據說是陪外祖父登山遠足去了。
下午兩點半,江助理把律師是帶來了。
律師大約四十歲出頭,眼神堅毅,身材瘦小,穿著一套非常合身的西裝。
他走到湯執麵前伸出手:“湯先生,您好,我是鐘銳。”
湯執和他握了手,一時思緒萬千。
早在大一刑法課的課堂上,湯執就從教授口中聽過鐘銳的大名。
他當時還想過,要是母親出庭時能有鐘銳替她辯護,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不過這也隻是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湯執很明白,鐘銳的辯護費是自己承受不起的天價,賣了他都籌不到其中一個零頭。
沒有想到幾年後,他真的見到了鐘律師的麵。
簡單為兩人作了介紹後,江言就出去了,留湯執和鐘銳單獨在會客室裡談話。
鐘銳給湯執帶來一份他整理出的文件,找出了原判決所有裁定失當的部分,提出很多專業意見,帶給湯執申請再審的可能性,和前所未有的信心。
送鐘銳走時,湯執有些恍惚,他覺得夢實現得太快,快得幾近失真,又覺得雖然徐升雖然性格很爛,瞧不起他,卻沒有說大話。
徐升或許真的能讓他和他老媽在監獄外見麵。
看鐘銳的車駛遠後,他去花園麵湖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對著一片不知名的湖發呆。
自從湯執回濱港,進入到這棟洋房到現在,好像就沒見過太陽,天氣一直是陰沉的。
湖麵上泛著死氣沉沉的波光,浮沫有時沒過岸邊的草,有時又往下退。
風帶過來的湖水的淡腥氣,和身後房子裡飄出來的酸草香薰味糾纏著。
這五天他哪都沒去,隻在房子的特定區域遊蕩或呆坐,陪徐可渝聊天,每一分、一秒都那麼難熬。
他不想見到徐可渝,不想見到這個家的所有人。
但是在見過鐘律師的此刻,原本他覺得難以忍受的事,什麼自尊、人格,突然全都變得不再重要。
因為比起那些,湯執更想要見他的媽媽。
傍晚時分,徐可渝和徐升一起回來了。
徐可渝在門口輕輕柔柔地叫湯執的名字,湯執聽見了,站起來回頭看,徐可渝朝他跑來,裙擺在空中搖動。
湯執猜她或許以為自己很喜歡她穿粉色,因此才連續穿了五天的粉色的連衣裙。
她跑到湯執麵前,問湯執:“你今天做了什麼?”
徐升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後。
湯執的眼神在徐升臉上掃過,匆匆與他對視了一眼。
徐升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像是正準備評估湯執對徐可渝的誠意,是否足以抵消律師費。
湯執放低了聲音,溫柔地說:“一直在等你。”
湯執知道徐升在看自己,但他沒有再看徐升,隻是看著徐可渝。
他希望徐升滿意。徐升想讓他帶一點感情,他就努力演。
如果不算在校時品行不端,湯執其實是個很好的學生,從小到大,他想要做好什麼,都很簡單。
徐可渝的臉很快泛起了粉,她垂下眼睛,一副害羞的樣子。
“玩得開心嗎?”湯執問她。
她抬起臉,忽而露出了不悅的臉色:“不太開心。”
“到了山裡才知道是去做慈善活動,外祖父和哥哥去彆的地方了,留我和表哥他們待在一起。”
隨即,湯執發現她的情緒非常不正常,好像受了什麼刺激,眼角細微地抽動著,露出煩悶而焦慮的表情。
而且以往徐升在場的時候,徐可渝幾乎不說話,現在卻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表哥非要我去給山下漁民的小孩子發書包,明明有那麼多工作人員……還給我拍照,說發上頭條……”
徐升站在一旁,下頜微收,好像想要打斷她,但最終沒有開口。
“那些小孩指甲裡都是魚鱗……好惡心,身上還有腥味……”徐可渝用很怪異的角度揉搓著自己的手,用指甲刮自己的關節,“不能洗個澡再出來嗎……惡心,惡心……”
她抬起頭,看著湯執的眼睛,不斷重複著“惡心”這個詞語。
而後,徐升清了清嗓子,湯執抬頭看他,從徐升眼中讀到了警告的意味。
湯執猜想,徐升可能知道自己的過往經曆,怕他衝動回嘴,惹得徐可渝更不高興。湯執不會這麼做,但無法直接解釋,便覺得稍有些尷尬。
確實,被學校勸退後,湯執找不到工作,也在漁船上出海打過一年多的工,做過手上沾滿魚腥氣的人。
不過湯執沒覺得不舒服,因為他見過很多與徐可渝的眼神,也早就不在乎了,隻是在想該怎麼接話,能讓徐可渝的情緒重新穩定下來。
沒多久,湯執就想到該說什麼了。
他輕柔地打斷了徐可渝,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可渝,我們明天去注冊吧。”
徐可渝愣住了,停下了抱怨。
湯執又問她:“我們結婚吧,好嗎?”
半晌,徐可渝點了點頭,呆呆地看著湯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