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倚天萬裏須長劍
說到這裏,懸立著的信箋竟輕輕抖動了一下,抖落出了一聲略帶戲謔的笑:
“嗬嗬,你口口聲聲不認天衡之號,然則何以又將那衡字藏在名中?你啊你,這嘴硬的毛病到如今都不曾改,真真是本性難移。”
天衡冷冷地看著信箋,緊閉的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信箋亦似仿佛說得累了,不再言聲,唯幾縷淡淡的烏煙自紙上飄向了半空。
隨著這煙氣散儘,紙上的字跡變得淡了些,那彌漫在紙上的玉質光澤,亦不複此前的溫潤。
很顯然,與黃聲的對話,正在消耗著信箋上的某種力量,或許用不了多久,它就會變成真正的紙張,再無神異之處。
“大師兄將一縷殘魂封在箋中,又費儘心機隱匿行藏,終是尋至此處,所為何來?難道就是為了與我討論我名字的來歷麽?”
數息後,天衡開口說道,譏誚的神情重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撤陣罷,阿衡。”信箋並未回應他的譏嘲,隻以溫和的語聲勸他,好似長輩苦口婆心地勸告晚輩:
“你以為這化外之陣便影響不了現世麽?你以為你藏在這裏,那天道便能網開一麵麽?
阿衡,你如今一身修為堪稱大成,想必也比我更清楚,此陣一發,便是天傾地覆、生靈塗炭之勢,區區一個你,根本承擔不起這般因果。
而這天道反噬你既然承不住,便隻能由億兆無辜者來替你承擔,你這一陣不止是殺人無算,更是毀天滅地,你就真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麽?
且,四極陣本就凶險萬分,你的勝算隻得一分。就算退一萬步說,我九霄宗果然被你重新拉回現世,那數千同門師長兄弟,也隻能徒對著滿目瘡痍慨嘆,甚而就連他們也會被……”
“住口!”天衡厲聲打斷了他。
這一刻,他臉上的平靜再也無法維持,一雙眼睛因憤怒而暴凸起來。
但很快地,他便重又控製住了情緒,撣了撣袍袖,微涼的眼風掃向信箋,眸光冷淡,如望住活人:
“天心師兄難道不該感到高興麽?不成器的師弟做成了你這等天才未競之事,以大師兄的胸襟,當浮一大白才是,何以竟還要來阻我?”
雖是問句,他也未待他紙箋中的天心作答,便管自“嗬嗬”笑著接了下去:
“大師兄啊大師兄,你這虛飾的毛病也該改一改了,妒賢嫉能便妒賢嫉能,說出來又不丟人。
你看我便比你坦白得多。當年你我師兄弟三人修行,大師兄自不必說,天玄二師兄亦自有其長處,唯獨我,腦子慢、悟性低,那個時候,我心中對你二人可是十分羨慕乃至於懷有妒意的呢。”
言至此,他將衣袖一拂,灑然地道:
“如今不過情勢倒轉,大師兄變成了後學末進。我勸你也學一學當年的我,將那妒意化為勤奮,著力……罷了,瞧我這記性,你已經被我殺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紙箋,目中隱著一絲得色:
“大師兄便是太出挑,若你也像天玄師兄那般歸隱泉林,我又如何會殺你?”
語罷,驀地一抬手,穹頂四色光幕如飛瀑直下,浮空島墜落的速度陡然加快。
“罷,罷。”
信箋上玉暈流動,散溢而出的墨煙嫋嫋升空,伴隨著一聲幽微的低語:
“你素來執拗,勸是勸不動的。”
一聲嘆息溢出素箋,似有無限悵惘,旋即那箋上玉色陡然大盛,湛湛毫光中,一卷束起的畫卷自紙麵飛出,墨色束線“啪”地一下碎散,畫卷緩緩鋪展開來。
“能阻一息便一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