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問君何至泣新亭
說起來,用靈力給妖物療傷,於蘇音而言還是第一次,那感覺怎麽說呢……
嗯,甚是玄幻。
她對妖物的生理結構完全一竅不通,然而,天元真靈卻似乎天然便具備了查缺補漏之能,傷口罡氣一散,血肉筋絡便自行收束修複起來。
至今回想,蘇音依舊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猜測,若那蛇妖所受的乃是純粹的刀劍傷,則天元真靈能否起效,應該便很難講了。
但事情巧就巧在,他是為罡氣所傷,於是,蘇音的靈力便成了對症的靈藥,收效自是不凡。畢竟大家都是玄學類的,溝通不成問題,無非爭個強弱罷了。
而勝出的天元真靈,顯然是比罡氣更高等級的存在。
蘇音一時想得入了神,忽覺衣袖似是被人碰了碰。
她轉首望去,便見蛇妖正一臉柔和地看著她,麵上的銀白色細麟在日頭下閃著光。
“拜——”
他呲了呲呀,啟唇吐出了一個單音。
蘇音怔住了。
拜?什麽拜?拜山神還是拜振華?
見她愣著不語,蛇妖便又衝她搖了搖手,重複地:“拜——”
蘇音看了他一會兒,明白了。
這是在跟她說再見?
哦豁,還真是個很情緒化的妖精呢。
事實上,打從初遇至今,蘇音壓根兒就沒搞懂過這家夥行事的邏輯和軌跡。
就很天馬行空。
剛才治傷的時候,這蛇妖表現得那樣地迫切,可現在傷一好,人家立刻就揮手作別了。
還別說,這麽一來,倒還真有幾分遊戲紅塵的味道。
比本宮可要灑脫得多了。
蘇音原本還想著跟他聊兩句來著,未曾想,人家比她行事利落,說拜拜就拜拜,反倒襯得她一身地小家子氣。
“呃……那個,好我知道了。那你回去吧,啊哈哈,想不到你們這一族還挺時尚的。”
時髦值確實挺高的,都會說“拜拜”了,也不知是從哪兒學的?
蘇音尬笑兩聲,隨意揖個揖手,一轉身,便將此事拋去了天外。
兩界穿梭,際遇萬千,她已經學會了諸事不縈於懷,因為總會有更離奇的事在前方等著她。
揮了揮衣袖,蘇音揮去的,自然不會是詩中的雲彩,而是揮去了此前布下的那層靈力護障。
一瞬間,林間星霧彌漫,宛若銀河碎散,衣帶翩飛的女子如逐星而來的仙女,清冷出塵,似是下一息便將乘月而去。
蛇妖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水藍色的豎瞳裏,再度氤氳起了一層水光。
蘇音徐步行至樹前,俯身單手抬棺,另一隻手便去解大青驢的韁繩。
不想,她這廂手才伸出,眼前驀有白影閃動,那蛇妖卻是竄了過來,用力扯住她的衣袖,很焦急地道:
“拜——”
蘇音給鬨糊塗了。
說了再見卻又拉著不讓走,幾個意思啊?
見她眉心微蹙,那蛇妖越發急出一麟片的汗,用手指了指自己,吃力地道:“……白……”
旋即又指了指蘇音,嘴巴張開老半天,方才很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誰?”
蘇音觀其行、聽其言,終是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哦哦哦,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鬨了半天,此白非彼拜,這家夥剛才實則一直是在自我介紹,而非與她告別,眼下卻是在詢問恩公姓名。
蘇音總算把脈絡給理清了。
她就說麽,如此好心的妖精,怎麽可能接受了幫助而不做表示?
誤會,都是誤會。
看著那雙清澈的水藍豎瞳,以及那張滿是焦灼的臉,蘇音竟莫名生出了一絲愧疚。
方才真是委屈這孩子了,都是本宮的錯兒。
她鬆開手中韁繩,麵朝著蛇妖,端端正正揖手一禮,莊容道:
“抱歉,剛才忘了與你互通姓名了。我叫蘇音,今日巧遇,實是幸會。”
語畢,又試探地問:“你說你叫白?可是白雪的那個白?”
蛇妖的豎瞳登時亮晶晶,呲牙、點頭、晃角:“嗷。”
與其說這是一個表示肯定的單字,倒不如說,那其實是一聲嚎叫,隻是分貝小了許多。
還挺萌的。
蘇音於是想起,這蛇妖第一次說話時,發音就很古怪,如今再細聽,他的喉嚨裏好像卡著什麽東西,導致他不怎麽會說話。
甚而亦不懂得表達。
但他卻聽得懂人類的語言,並能理解語中之意。
真是個奇怪的妖精。
蘇音在情緒化這個標簽之上,又為這隻叫做白的蛇妖,添上了一句“語言與表達力、理解力成反比”的考語。
“那我以後便叫你阿白,可好?”蘇音柔聲問道。
雖然有個現成的“小白”綽號可用,可她就是不忍心拿這個梗調侃他,總覺得這孩子可憐兮兮地,偏他自己還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