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這都能看出來,包包頭果然不簡單。
“我重新寫了個分鏡,和之前的不太一樣,剛才我也給馬老師打電話說了,馬老師說可以按這個來。”鐘慧又道,隨後遞給蘇音一張紙,上麵是手寫的幾行字。
標準的小學生字體。
蘇音深深覺得,鐘慧整個人就是長在反差萌點上的。
“蔣月兒是蒼山派蔣門主的獨生愛女、掌上明珠,從小就備受疼寵,在很多人的眼裏,她應該是天真任性、甜美嬌俏的。”
鐘慧的聲音響了起來,如歌詠一般悠長舒緩的語聲,讓蘇音再度想起了她那帶著奇特韻律感的腳步聲。
“然而,隻要對書中情節稍加解析,我們就會知道,這些淺層的東西,或許並不能真正代表蔣月兒其人。”
鐘慧像是在給學生授課,眼望前方影棚,並不去看任何人。
“鐘導說的對,我刷了三遍原著,蔣月兒這個人物雖然著墨不多,其實還挺複雜的,而且我也沒覺得她有多渣,讀者對她有點誤解。”
導演助理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臉讚同地接過話頭,說話聲都比往常有力了許多。
鐘慧沒接茬,隻掉過頭來看向他,唇邊掛著笑,顯然是在等他的下文。
導助立刻來了勁頭,繼續說道:“蔣月兒和葉凡青梅竹馬、兩情相悅,還有了口頭婚約,感情還是蠻深厚的,如果她真是個軟妹子,應該不會表現得那麽利落。
可後來她卻是說分手就分手,把葉凡的念想斷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事後也沒搞藕斷絲連那一套,在我看來她把這段感情處理得還挺到位。所以我就覺得吧,蔣月兒的本性其實不壞,就是手段有點……有點殘酷。”
他最後的語氣並不是太確定,顯然對這個人物還沒吃透。
“我們的理解差不多。”鐘慧點頭表示讚同:“書中僅有兩處關於蔣月兒心理活動的描寫,其中一處寫道‘凡哥哥要是天資再好一點,爹爹應該會更歡喜的罷’。”
鐘慧的語速漸漸放緩,吟誦般的聲音裏,似帶著幾許悵惘:
“這段心理活動並不能孤立地來看,而是要結合當時的情境。蔣門主受傷不愈,身體越見衰弱,書中寫他‘撐不了幾年’,幾位峰主又各懷心思,蒼山派表麵看來一片繁榮,實際上已是風雨飄搖。
蔣月兒選在這個時候與廢柴葉凡分手,轉向天資過人的林玄泰。你們覺得,這真的僅僅隻是小姑娘的移情別戀麽?”
清越的語聲被風拂遠,遠處梨樹下有落花飛起。
是因風起?是隨聲落?
蘇音瞬也不瞬地看著鐘慧。
她此際所言,幾乎就是在幫蘇音做蔣月兒的人物小傳,而更奇異的是,鐘慧那吟唱般的說話聲,竟引得蘇音識海微瀾,星霧亦仿佛有所觸動。
唯有白弦,清冷如昔,高懸於海麵。
“在我看來,天真隻是月兒的表相,她骨子裏是冷靜且驕傲的。她或許愛著廢柴葉凡,但這份愛並不足以抵消她身上背負的東西。
又或許,正是因為深愛著葉凡,她才會選擇離開他,將今後有可能遇到風險一肩擔下。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從頭到尾沒愛過任何人,她對自己、對蒼山派、對所有人,就隻有‘責任’二字。”
歌詠般的聲音在此頓住,鐘慧終於轉過視線,向兩旁掃了一圈。
一個長相清麗的華戲女生猶豫了片刻,舉起手輕聲道:“鐘導,這會不會有點過度解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