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凶(2 / 2)

成相禹看著薑蔚琬的神情愣了一瞬。薑蔚琬好像又回到了他剛來成府的樣子,小心翼翼,傷心落寞。自己好不容易才讓他開心一點,怎麽又變回這樣。自己成不成親的事情,對他的打擊有這樣大嗎?成相禹覺得一直在照顧的這朵花,失手被自己噴上了百草枯。

薑蔚琬見到他,腳步慢了下來,停在和他相隔幾米外的地方,小聲道“成哥哥。”

薑蔚琬聲音細如蚊蠅,委屈道“你為什麽,不去找我......”

成相禹看著他,張了張嘴,卻是啞口無言。一個大活人突然不見了,肯定是要去找的。成相禹找了,隻是確認了他的安全,而且是在暗中,並沒有讓他知道自己找過他,也沒有讓他回來,這在成相禹以為的薑蔚琬的視角下,就相當於沒有找,相當於毫不在意。

成相禹隻能道:“對不起......”

“成哥哥,你為什麽拒絕我,因為那位柳小姐嗎?”

“不是。”

“那是因為,你父親,害死了我父母嗎?”

這便是薑蔚琬要給成相禹下得那一劑猛藥,真誠才是必殺技。

薑蔚琬冷不丁的冒出這樣一句,讓成相禹如驚弓之鳥,一瞬間軍臨城下。成相禹實實在在地慌了,他走近薑蔚琬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我一直都知道。”

薑蔚婉抬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他就那樣不閃不躲地深深地盯著成相禹,直擊心靈的眼神,讓成相禹無處可躲,隻能接受他無聲的拷問。

成相禹想,薑蔚琬一直都知道,那他在府裏的這些日子和自己相處,是如何看待他的?

心裏又是何滋味?

“成哥哥,我一直都知道,我......”

薑蔚琬泣不成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說出來的也都是顛三倒四:“可是我,成哥哥,從廣陵逃走以後,這幾年我不知道是如何過來的,我都不敢回想。我是恨你父親,但我也依賴你,我好不容易才再遇見你,你對我很好,是你讓我又有了親人。我總勸自己,這些都是你父親做的,和你沒關係,我不能離開你。柳采因不和你成親,她還有別的選擇,可如果你拋棄我,我就真的不知道活著要做什麽了。”

“哪怕是看我可憐,哪怕是為你父親做的事有一點點覺得對不起我,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什麽都做不了,我要你的嗬護才能活,成哥哥......”

成相禹皺著眉頭,艱澀問道:“婉婉,你不恨他嗎?你不恨我嗎?”

“我恨!可是我再恨,能怎麽樣?我的爹娘都回不來了,我這麽多年的顛沛流離,也已經發生了,你爹不是也已經不在了嗎?以後的人生,我隻想茍且偷生,我不知道我該找誰,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誰會對我這麽好。”

“你怎知他不在了?”

“我在這許久,從未見過他,難道不是像我哥一樣,死了嗎?你一直沒有見到我哥,也沒有問我他去哪了,也是這樣默認的吧。”

的確,在亂世,若是長久見不到一個人,無需多問便會默認那人死了。

成相禹沒有否認。

“成哥哥,你要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對我好一點吧。我不想再想那些事,你讓我待在你身邊,不要和別人成親,隻有我們兩個,你一輩子對我好,用你的一輩子,為我們家的這幾條人命贖罪,我就原諒你,好不好。”

薑蔚琬哭紅了眼睛,看起來無助極了,他什麽都不會,無法在世上立足,隻能以薑家的人命為籌碼,為自己向仇人的兒子尋一個庇護所……

成相禹不知道多少次,做夢都想回到十三歲的那天晚上,他一個字都不要告訴成俍,就是他們這輩子都困在廣陵被迫害,這輩子都背負亂臣賊子的罵名,那也是成俍自己的選擇,萬不該搭上別人家的這麽多條人命。

薑蔚琬和他在一起越是信任他,他就越是愧疚,愧疚的要死了。他有時候他會沉浸在和薑蔚琬的相處當中,好像廣陵從未有過政變,他們兩個平安長到這個年歲。若是這樣,他們之間的相處想必就是這樣吧。再加上一個在旁邊吃飛醋,悶悶不樂的薑蔚郅。

他很怕薑蔚琬有一天知道真相,那樣他抱著的那一點僥幸便全都沒了,薑蔚琬就會知道,他一直以來的嗬護關愛,是多麽的虛偽。可是他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想對薑蔚琬好,他真的不怕薑蔚琬降罪,因為薑蔚琬如何降罪都是他罪有應得。成相禹隻怕薑蔚琬帶著仇恨度日,像現在這樣破碎地站在自己麵前,求自己把他拚好。

“好,婉婉,我答應你。”

成相禹俯下身來用力抱住他,似乎這樣,就可以讓薑蔚琬的各個碎片之間,粘得稍稍牢一些。成相禹埋在他的肩頭,從哭得沙啞的喉嚨裏擠出一句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薑蔚琬在成相禹看得見的地方失聲痛哭,卻在成相禹的背後,學著成相禹曾經哄他的樣子,閉上眼睛在心裏搖了搖頭,默念著:“嗯~撒謊可不好哦。”

這是薑蔚琬給成相禹唯一一次自首的機會,但他沒有說成俍還活著,他依然選擇了包庇。

薑蔚琬心道:“那麽成相禹,你就是幫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