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葡萄不吐葡萄皮(2 / 2)

霍劭欽則是一臉茫然,仿佛認為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反而是薑蔚琬的反應有些過激。薑蔚琬仍是盯著他,盯得他心裏有點兒沒底,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惹他不高興。

霍劭欽小心翼翼道:“你.....怎麽了?”

薑蔚琬什麽都沒從這個呆子的眼裏看出來,收回了眼神,道:“沒什麽。”然後試探著把葡萄籽吐在他手心裏。

霍劭欽很自然的接著,然後走到路邊有些臟汙的地方,丟進泔水桶裏,回來拉著他的胳膊繼續往前走了。

“我自己可以過去丟。”

“你不是愛乾淨嗎,我來就行了。”

兩人走了一陣,站到一處橋上,再往前便要熱鬨起來了,人也會越多。霍劭欽適時停下來,回頭對薑蔚琬道:“此處燈火闌珊,風景正好,我們不往前走了,在這兒吹會風吧。”

薑蔚琬沒聽他說話,從方才開始,一路都在想著霍劭欽為什麽會這樣對他,做著從前他哥才會對他做的事。哥哥是對他最好的人,在薑蔚琬的認知裏,所有表達愛的方式,都來自薑蔚郅。薑蔚郅對薑蔚琬做什麽,薑蔚琬就會覺得什麽是愛。

可是哥哥是他的親人,霍劭欽不是,那霍劭欽為什麽,也會這樣對他呢?

薑蔚琬想不明白,他從來都想不明白那些複雜的感情。人和人之間,到底是什麽,有多少種關係,每種關係的界限在哪裏,他都不知道。他自己的人格都是破碎不堪的,如何能與別人建立正確的關係?

薑蔚琬有種不真實感,他想再感受一次。

“我還想吃。”

霍劭欽便揪著葡萄,一顆一顆喂給他吃,再伸手去接他吐出來的葡萄籽。

霍劭欽站在薑蔚琬身邊,他捏著一顆葡萄,放在薑蔚琬眼前,和遠處的一個人影交疊起來。在喧鬨的人聲中,矮下身子在薑蔚琬耳邊道:“你不是怕人嗎,你看啊,那個人現在就像這顆葡萄一樣大,你敢不敢把他吃掉。”

薑蔚琬斜著看他一眼,覺得他這種行為很幼稚,可對上他無比真誠的眼神後,又覺得似乎應該配合他,便淡淡道:“嗯。”然後把眼前的葡萄吞了進去。

霍劭欽隨即笑著誇他:“真厲害!薑蔚琬太棒了,我好佩服呀!”

薑蔚琬趕緊捂住他的嘴。剛才已經有人看過來了,不知道的還以這個叫薑蔚琬的人,乾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霍劭欽被捂嘴以後,便收了聲,薑蔚琬也就放下了手。

霍劭欽道:“你看,人也沒什麽可怕的,對吧?”

“嗯....”

白玉津的燈火,在此處不過分明亮,也不過分晦暗,而是處在交界,亮度剛剛好。

橋邊人群絡繹不絕,薑蔚琬看著霍劭欽,霍劭欽的身上,有一種生機盎然的美,在名門望族的規訓下,保留著曾經野蠻生長的印記,他是絕對生動的,鮮活的人。如果用季節來比喻,萬物複蘇的春天不足以概括,需得是枝繁葉茂,花團錦簇的夏天才能形容。

燈火的光影在霍劭欽臉上躍動,修飾著他當真有幾分貴氣的輪廓,也照得他眼睛亮晶晶的,那是和薑蔚琬完全不同的眼睛。薑蔚琬雖然生了一雙好看的杏仁眼,但總是灰蒙蒙的黯淡無光,像冬日下了霧的清晨裏,噙著露水的蛛網。

薑蔚琬雖然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不愛說話,對霍劭欽哪怕是毒舌揶揄,但至少大大提高了他的表達欲。霍劭欽對於他,怎麽不算特別的存在呢?

薑蔚琬心裏,或許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想死。他還是期待能有人愛他,像哥哥一樣愛他,可以無論發生什麽都擋在前麵,保護他,可以讓他重新燃起對活著的希望,讓他不會再像行屍走肉,可以把他從不斷下墜的深淵裏拉出來,讓他抽離出黑暗和絕望,可以在他發狂的時候抱住他,心疼他的遭遇,接受他的自私和怯懦,可以在任何情況下都義無反顧的愛他。

薑蔚琬還是期待愛,期待堅定不移的唯一的愛,除此以外的都不要。

薑蔚琬想,如果霍劭欽對自己,做了哥哥做過的事,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對他,做曾經和哥哥做過的一切。

葡萄籽在霍劭欽手心裏聚起了小山丘。薑蔚琬在他手心,吐出今夜的最後一顆葡萄籽,然後扶著他的肩膀,踮起腳尖親了上去。

霍劭欽一顆葡萄都沒吃上,他現在才知道,攤主說的沒錯,葡萄很甜。

柔軟的觸碰,如蜻蜓點水般,激起圈圈漣漪。

夏末的初吻,是葡萄味的。

四片唇瓣簡單蹭了蹭,便隨著薑蔚琬的腳跟著地,很快分開了。

現在輪到霍劭欽睜著眼睛,滿是驚訝的看著薑蔚琬了!而薑蔚琬則是反過來一臉平靜,形勢完全顛倒了啊!

霍劭欽不理解,非常不理解!這簡直是五雷轟頂!不亞於一道驚雷直直落在他頭頂,把他劈得外焦裏嫩,鮮嫩多汁,切開能流湯兒的程度!這是什麽情況!天吶!他的臉,耳朵,脖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全都紅透了,尤其是耳朵尖,紅的要滴血!啊,呼吸不上來,好熱啊!他愣在原地,感覺自己要熟了。

薑蔚琬微微偏頭看著他,對他的反應不明就裏。哥哥喜歡和他親,那霍劭欽應該也喜歡才對,親吻明明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他這個反應不應該啊?於是又貼上去親了一下。

這次親完,霍劭欽直接後退了一步,他不是不喜歡,他也不明白是什麽感覺,隻是單純覺得,再被薑蔚琬多親一下,自己就要原地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