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迷藏(2 / 2)

周欒哭道:“他死了,死了.....我都不知道我愛不愛他,他怎麽敢去死?他怎麽能?他應該長命百歲的.....他一直說他不喜歡我,討厭我,可就算是討厭我,也該在我眼皮子底下好好活著的!如何才能讓他喜歡我,如何才算對他好,我都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誰教過我?我如何能懂!”

周欒從小便沒了母親,和父親關係惡劣,他的哥哥,姐姐,父親母親,甚至繼母的婚姻,全都是權力利益之下的交易,無一例外。曾經和他一起玩的狐朋狗友,隻會和他一樣,看上誰了就花錢買下誰。對於表達喜歡這種情緒,他隻會簡單粗暴地把對方扔到床上,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

他唯一見識過的所謂的真心,還是後來從裴鈺身上看到的。他之前還嘲笑裴鈺愚蠢,這麽多年都拿不下一個人,其實真正愚蠢的是他自己。

周欒沒有愛過什麽人,不知道什麽算愛上,什麽不算愛上,不知道愛上一個人要如何對他才算好,甚至直到現在,他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愛過薑蔚郅。他也一直被困在這種混沌的情緒裏,他想找薑蔚郅確認,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好把自己解脫出來,可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如果他當時去那個小院裏看薑蔚郅的時候,薑蔚郅瘋瘋癲癲但平安的待在那,周欒或許根本不會有什麽感覺,隻是看看他便轉身離去。或者把薑蔚郅帶回去好好嬌養著,再如裴鈺所說,養不回來了就再拋棄的一次,又或者即使把他養回來了,養成了從前那個不把他放在眼裏的還有些脾氣的小公子,或許過段時間自己又會有新歡。

怎麽看這份感情長久下去的概率都很小。

可是薑蔚郅死了,在周欒沒有對他徹底死心的時候,徹底地死了,這樣便成了絕響,周欒再也不會忘記他了。什麽能比虧欠,愧疚,加上生離死別更讓人印象深刻呢?

周欒想著,如果當初麵對周聶時,自己能同他周旋一番,不要在周聶氣頭上添油加火,薑蔚郅或許不會被賣到這麽遠的地方,如果自己能早點找到薑蔚郅,或許他的精神狀態不會這麽糟糕,如果能把人接到京城以後找個大夫給他看病,把他好好保護起來,薑蔚郅或許就不會死。

不過沒有如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都沒有意義。

周欒難受的一部分原因還在於,薑蔚郅象征著他同周聶的抗爭,不僅是薑蔚郅,那間裝滿了機樞的書房也是,書房被燒乾淨了,薑蔚郅死了,那麽他的抗爭也就徹底敗了。

周欒念叨著:“我保不住,什麽都保不住。”

那天周欒喝的爛醉,清醒之際,一直勸告裴鈺,也是說給自己聽。他含糊不清地說著:“你喜歡的人,一定要保護好他,把他好好地放在身邊。要給他他想要的,不要隻給自己想給的,要尊重他的想法,要平等,要珍惜。否則,你這輩子,再也找不到他了,翻遍一整座山去也找不到.....”

他自己一個陰陽兩隔的,竟然還給別人建議?裴鈺不愛聽醉鬼捋不直舌頭還要說個不停,可聽他說得多了,也不免得思考起來。自己想給的,大約是讓白虛室待在家裏每天等著自己回來,每天都能吃到他做的熱騰騰的飯菜,希望白虛室什麽人也不要見,除了自己什麽人也不愛,眼裏隻看得見自己。可這些,絕不是白虛室想要的。

至於珍惜,白虛室動手打他的時候,他竟然還手了,雖然不還手可能真的會被打殘廢。白虛室的態度叫他無計可施,黔驢技窮,他為了要挾白虛室竟然設計叫他陷入困頓,甚至遭了牢獄之災。

周欒說的這些,他又做到了哪一個呢?

與周欒不同的是,裴鈺無比確信自己喜歡白虛室,自己愛他,可他又深深懷疑自己的動機。自己的感情對於白虛室來說,從頭到尾都是負擔,是煩惱。儘管如此,他還是自私的不想放手。

他不像白虛室那樣心懷大愛,他愛著一個心懷眾生的人,自己卻隻能看到白虛室一個人。

裴鈺無奈地輕嘆一聲,心想就這樣耗著吧,可能白虛室哪天會愛上自己,哪怕是看自己愛得太辛苦,出於同情妥協了也好,白虛室施舍的感情他也想要。

周欒第二天一早在裴鈺家酒醒以後便走了,他沒有再去金銀台,而是回家了。

裴鈺笑話他:“金銀台的包房退了?我還以為你硬不起來以前,要一直住在那。”

在知道薑蔚郅死訊以前,周欒還想過,等再見到他,要如何“懲罰”他,質問他為什麽一聲不吭地離開那個小院,為什麽要讓自己找不到他,想著要讓他什麽都不做,把他和討厭的薑蔚琬分開,讓他就陪在自己身邊,隻圍著自己轉,而周欒自己仍然可以想怎麽瀟灑就怎麽瀟灑。

可當他知道薑蔚郅死了以後,他再也不想玩了,就是....一丁點想玩的心思都沒了,所有的東西,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叫他提不起一點興趣。

周欒對著裴鈺罵道:“去你的!”

隨即頭也不回地朝裴鈺揮揮手:“老子要回家,做我的大鳶!”

一些熟悉的聲音在周欒耳邊響起:

“兩隻蝴蝶,是梁祝的故事,會不會不吉利啊?”

“本公子百無禁忌,你要是覺得不吉利早說啊,白瞎我這幾天工夫。”

.......

“你說,兩個人都變成了蝴蝶,算圓滿嗎?”

“不算吧。”

......

“小葫蘆,你想不想到天上看看?”

“天上?我就知道,地上遲早有一天裝不下你。”

“你就說想還是不想。”

“要是有機會,自然是想的。”

“好!那我就做一隻大鳶出來,帶你去天上看。到時候我們同乘,整個京城會變得小如硯台,雲彩就在你的腳下。”

......

原來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早有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