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病(1 / 2)

相思病

裴鈺也不惱,抹了抹嘴角從地上爬起來,竟然還有些得意,衝他笑了一下便走了。

後來白虛室總是躲著他,師兄弟兩個抬頭不見低頭見,有旁人在的時候,裴鈺同他講話,白虛室還會不冷不熱的回他,若是不得不留他們兩人獨處,白虛室卻是一個字也不同他說,連一個表情也不願給他。白虛室不自在,裴鈺每天看著他卻又隻能乾看著,也是備受煎熬。兩人這樣尷尬了一年,後來裴鈺主動向師父告辭,出師去自立門戶了,那時他十九歲。

裴鈺是白手起家的,沒人會知道他的第一桶金是怎麽來的,那是他的汙點,身居高位腰纏萬貫的人,又有幾個手上是完全乾淨的呢?

五年後,裴鈺在離這裏不遠不近的地方,陸續開了幾家醫館、藥材鋪,名下還有數百畝的草藥田。他和白虛室截然不同,對他來說,開醫館就是做生意,做買賣,他是徹徹底底的商人,做這些就是為了賺錢,而且收費水平比市場均價還要高。另外,除了醫藥行業,他還有別的生財之道,不好拿在明麵上說的那種。這五年裏,醫館眾人一直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也沒人知道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檔藥材鋪,背後的主人是他。

裴鈺做到這種程度,才再次出現了。

那日白虛室如往常一般坐在醫館門口義診,隊伍排了長長一條,幾乎都是中老年人。為了節省時間,上一個人把完脈剛走,白虛室看也沒看便很自然的搭上了下一個人已經擺好的胳膊。那脈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動著,將溫度和動感傳到白虛室的指腹上,這是青年人的脈象。白虛室將目光移過來,那隻手長且骨感,青筋凸起,一直延伸到露出的一段小臂上,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

白虛室專心分辨著脈搏,問道:“有何不適?”

那人答道:“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心煩意亂,寢食難安。”

白虛室心想,相思病?他繼續問道:“公子近日,可是遇到什麽心儀之人?”

“我確有一心儀之人,非近日所遇,是我年少時便喜歡的,可惜至今尚未如願。此時此刻,這種感覺更甚。”

白虛室聽他如此說,有些意外的轉頭看他,正對上那人毫不躲閃的直勾勾的目光。白虛室心想:“他從剛才到現在,莫不是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那人與他對視,略微慌亂的眸光一閃,如果不是白虛室離他很近,或許根本捕捉不到這一點慌亂。那青年人很快就調整好神色,勾起嘴角對白虛室笑道:“看來我離開的太久了,師兄都忘了我的聲音,叫我很傷心啊。”

白虛室認出來此人是裴鈺,五年不見,一朝重逢,欣喜之情難掩。這些年白虛室當然很想他,擔心他,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欺負,有沒有乾混賬事。即使他曾經對自己做過那種出格的事,白虛室隻把他當成年輕不懂事,分辨不清楚感情,他一點都沒有跟裴鈺計較了。裴鈺走後,白虛室有時候會想,或許自己當時事後應該好好引導他,再耐心一點,更自然的和他相處。

白虛室剛才一時間的確沒認出裴鈺的聲音。裴鈺的聲音變得更低沉,臉上的線條變得更明晰,更銳利了。他離開的時候很少年氣,是那種有點盲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少年氣,現在則是一種無所畏懼,有底氣有分寸,意氣風發的少年感,他變得更成熟了。

白虛室有點激動,按捺不住喜悅,他道:“方才沒有認出你是師兄不好,你這些年去了哪裏,過得好不好,為什麽這麽久都不回來,一封信也沒有。”

後麵排隊的人,看明白這是一出久別重逢,一時半會兒定是聊不完了,便都識相的走了。

白虛室要收回搭在他腕上的手,裴鈺卻手腕一轉,握住了他的手掌。他沒有回答白虛室的話,而是問道:“你呢,我不在,你過得好嗎?”

裴鈺說這話時,眼裏有化不開的情意,縱然白虛室看他的眼神中,所傳達出的情感也是強烈的,但雙方一看,便不是一個強烈法兒。一個看弟弟,一個看老婆。

“嗯,我很好,師父還有師弟師妹們,都很好。”白虛室特地補上了別人,算是對他的提醒。眼下他不想計較裴鈺握著他的手和過分炙熱的眼神,他想帶裴鈺回家團聚。

但裴鈺顯然沒有回家意思,他低頭看著他們合扣在一起的手,用拇指摩挲著白虛室的手背,手上越握越緊,“這些年,你有想我嗎?”

“自然是有的,你是我師弟,我一直把你當做親弟弟,我很想你。”

裴鈺道:“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想到難以忍受,我會從很遠的地方悄悄回來看你,你不知道,也不看我。”

裴鈺一開始並不在京城做生意,為了斂財,他隻能去很遠的地方,這樣日後才好脫身。他有時候實在想見白虛室,便會快馬加鞭,日行千裏,在醫館外麵遠遠看著他。做買賣不是一帆風順的,有時候被騙了,吃癟了,被人坑了,覺得委屈的不行了就會回來看看,隻看一眼便連夜奔波離開,白虛室一次都沒察覺到。

“回來為什麽不說,這是你的家,為何要悄悄的。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我留在這,你會陪我嗎?”

“你需要師兄的時候,師兄永遠都會在你身後。”

裴鈺落寞道:“身後嗎,在我身邊不行嗎。”

裴鈺這人怎麽回事,話越說越哀怨?白虛室察覺氣氛不對,便調轉話頭,故作輕鬆的調侃問道:“你方才說的,寤寐思服,輾轉反側,思的是哪家姑娘啊?”

裴鈺低聲道:“不是姑娘,你看著我的眼睛,他就在我眼裏。”

不對,還是不對。白虛室已經無法忽略他的眼神了,過去這麽多年了,裴鈺對自己莫不是還有那個意思?白虛室雲裏霧裏,覺得或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若是對方沒有親口說出來,無論他做了什麽,白虛室都會覺得是自己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