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子生(2 / 2)

話畢,孫保光便回房歇著去了。

林精衛嫌麻煩,原本想把那三個喝醉的打包一次性扛回去,隨便丟在誰的屋裏,畢竟此少女一對麒麟臂,大力出奇跡!轉念想著還是讓師兄睡個好覺,十七也要小心對待,感覺十七一碰就要碎了......於是改成一個個扛回去,一人灌了一杯水,蓋上被子分裝好,關門,大功告成!

翌日一早,白虛室如往常一般的時間醒來,另外兩個睡到了日上三竿。

白虛室在孫保光門外,輕叩房門,待孫保光開門,便恭敬地朝師父行禮問安,“師父。”

“進來吧。”

孫保光房間不像白虛室那樣的“家徒四壁”風,他的房間裏堆得都是藥罐藥渣,還有奇奇怪怪的粉末和沒有完全成型的藥丸。做大夫到他這個份上,已經不滿足於老老實實的治病救人了,他喜歡研究一些疑難雜症或者搞點實驗和創新。

“吉祥啊,你是九歲的時候跟著我的是吧?”

“吉祥”是白虛室的小名,“虛室生白,吉祥止止”。孫保光希望這孩子一輩子有接不完的福氣。小吉祥成年以後,孫保光很少再這樣叫他了。

“是啊,師父。”

白虛室很小的時候,約摸五六歲,就一個人在荒山野嶺裏流浪,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跡。五六歲已經還算好了,要是一出生就在山裏,變成個狼孩什麽的,就算被孫保光撿回來,也是個徹頭徹尾的野人,轉不了性了。小吉祥當時唯一的夥伴是條大狗,大狗不是他養的,但就是一直跟著他。狗鼻子到處嗅一嗅,幫小吉祥找野果子吃,沒什麽營養,但是能填飽肚子。

再長大一點,小吉祥見過山裏的村民生火,一人一狗扒在那偷偷看,聞著香噴噴的烤肉味道,小吉祥也學會了這個技能,於是大狗負責打獵,小吉祥負責生火,運氣好的時候大狗會咬死一隻野雞,野兔子,河魚什麽的銜回來。烤熟的香噴噴的肉,小吉祥一半,大狗一半。有時候小吉祥也會鼓足勇氣去抓點獵物回來。

在深山老林裏,弱肉強食,他們自然也會遇到危險。有時候感覺周圍不對,有猛獸靠近,大狗就會用嘴巴扯扯小吉祥的腿,他們一起躲在小山洞裏,洞口非常小,要一人一狗縮在裏麵正好,但就是這樣越小越安全,猛獸進不來。

但是,大狗最終也的確死於猛獸嘴下。狗的壽命原本就短,生命的後半程和小吉祥在一起的這三四年,對它來說相當人這輩子的三十年,至此已經是極限了。大狗越來越老,雖然不至於老死的地步,但警覺性和靈敏度都大大降低,故而當餓狼出現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及時發現。

大狗朝著餓狼狂吠不止,大狗體型與狼相差無幾,在野外的狗不比家養的,還保留著野性,那匹餓狼本不想和它糾纏,免得自己討不到便宜,隻步步向小吉祥逼近。小吉祥對上狼的眼睛,步步後退,經過狼的一番評估,眼前這個人類小孩除了鮮嫩多汁,它看不出別的威脅,於是狼奮力一撲,小吉祥撒腿就跑,狼撲了個空,在後麵狂追,大狗緊隨其後。

就在那頭狼快要咬上小吉祥大腿的時候,大狗竟然主動撲咬上了那頭狼,作為一隻狗,主動與狼較量,實乃勇氣可嘉。這頭狼自然要先解決大狗這個麻煩,於是一狼一狗撕咬起來。

過程中自然是大狗落了下風,小吉祥看著被咬的嗷嗷叫喚的大狗急紅了眼,小孩子眼裏竟然升起了殺氣,不知哪來的勇氣和力氣,他赤手空拳的往狼的腦袋上狠砸,給自己手砸的疼的使不上力,就抄起旁邊一塊石頭,一下一下如雨點般摔在狼頭上,他這時候看上去真像一個徹頭徹尾的野人,很原始,大狗拚命護著他,硬是沒讓狼反咬到小孩一口。

最後結果是大狗被狼咬斷了脖子,死得徹底,這匹狼也快精疲力儘,打算退而求其次用這條老狗飽餐一頓,省的還要跟這個人類乾一場。餓狼剛撕咬開狗肚子,露出熱乎乎的內臟,放鬆下來將眼前的食物吞吃入腹,這個畫麵給了小吉祥莫大的刺激,他的腦子瞬間炸開了,腎上腺素飆升,他搬起石頭奮力給了它致命一擊,餓狼斃命。

世界終於安靜下來了。大狗癱軟成一灘,腸子混著血漿往外流,小吉祥看著眼前的情景愣了很久,又害怕又傷心,無助極了,事後才開始發抖,流著血的拳頭也開始刺痛,方才搏鬥的時候根本顧不上這點疼。然後他終於按捺不住情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正是這頓哭,引來了雲遊至此的孫保光。

“九歲,在那樣的地方過了九年,你竟然沒有生出一點不好的性子來,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是一個正義又堅韌的人了。那時候還沒有這家醫館,我四處雲遊尋藥,又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卻帶著你饑一頓飽一頓,你從沒叫過苦。十八年,竟也這樣不知不覺就過來了。”

“正是因為師父這樣的教養方式,我從很久以前便習慣了節儉的生活,極少有物欲。至於身體,師父您看徒兒如今,可是不夠健壯嗎?”

孫保光拍拍他的肩膀,已經很寬了,小孩長大了,變得很可靠,相比之下,他自己的骨骼漸漸縮下去,反而顯得瘦小了。

孫保光道:“你成長得很好。你啟蒙晚,我原本很是擔心你,想著不苛求你學能到如何程度,順其自然便好。沒想到你天資聰穎,有天分,又勤奮刻苦,終於學有所成。”

“師父在我身上耗費了不知多少心力,徒兒隻是做了該做的,縱然如此,仍常自省尊師重教不夠,侍奉師父不周。”

“自省?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凡你做了決定的事,必然認定它是對的,哪裏用的著自省呢?”白虛室聞言慚愧,但他的確如此。

“你知道,我出身禦醫世家,家族在宮鬥漩渦中被迫害,以致家道中落,但我沒說過,當初安插的罪名便是以我的父親行祝由術為由,稱其行巫蠱之術,犯了皇宮大忌。”

孫保光原本對此諱莫如深,許是如今年紀大了,看開了,前塵往事便想拿出來說一說。

“新帝登基,一般官員、太醫都要選用自己潛龍之時的勢力,將整個官場洗牌。因為父親醫術實在高明,新帝登基以後就將他沿用下來。父親他一心隻有醫術,從不過問朝堂之事,有人想利用父親的醫術為自己所謀,被父親拒絕了。可皇宮不是能獨善其身的地方,任何人都必須要站一隊,若不能為人所用,便要為人所害。時間久了,這位獨善其身的人便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當時宮鬥漩渦攪得太醫院不得安寧,宮裏忌諱巫術,祝由與巫術實難完全隔離開,有心人以此陷害他,父親百口莫辯,又無黨派力量相助,隻能自認倒黴。”

白虛室不知,背後竟是這樣的原由,覺得愧對師父,便提起衣擺,跪在了孫保光麵前自罰。他要跪,孫保光便讓他跪,就這點來說,他的確該罰。

孫保光繼續道:“我從前說祝由乃邪門歪道,叫你們專研正道,一方麵單靠祝由確實難有大成,還要靠一些神乎其神的“仙緣”,父親說我沒有仙緣,不肯教我,我沒有的東西,我也不信。另一方麵是希望你們遠離此術,以免有朝一日生出是非。”

聽到這,白虛室想發問,師父是怎麽知道他用祝由給薑蔚琬治病的?轉念一想,他跟在師父身邊十八年,他若是真能瞞住師父什麽,除非師父老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