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級香氛(1 / 2)

頂級香氛

白虛室房裏原本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麵書架,幾本醫書在架子上立得整整齊齊,總共就這麽點東西,一眼望去一覽無餘,桌子和床都是非常基礎單調的樣式,完全沒有雕花。現在擺上了祝由台,台子上又擺滿了東西,台下是纏繞的繩子鈴鐺,還有廢棄的殘破黃符,書架上也多了一堆寫著古文,畫著奇異符號的書,大小不一,一些書頁歷儘滄桑,掛在裝訂線上已經岌岌可危了。這些東西能看出是歸納整齊了的,就是零碎物件太多,有的又太破,如何歸置都顯得雜亂。

白虛室抬腿一跨,站進了紅線圍成的圈裏,他朝圈外的薑蔚琬伸手,薑蔚琬猶豫了一下,解讀著他的意思,繼而便將手搭了上來,白虛室順利將他拉進了圈裏。奇怪的是,這樣並不寬敞的一個圈,站進來兩個人,他卻並不覺得局促,而是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安寧。

白虛室開始施行祝由之術,薑蔚琬聽不懂那些咒語,但能一直聽到白虛室的聲音,很好聽,還有一股氣息在慢慢散開,有淡淡的皂角味,藥草的味道,還有燈芯燃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環繞著他。

這樣的聲音和氣味讓他安心,什麽都不想,甚至站著也逐漸昏昏欲睡,直到那聲音在喊他,他才回過神來。

“薑蔚琬?”

薑蔚琬抬起眼眸看他。白虛室遞給他一碗符水。

“我試過,你可以放心喝。”

薑蔚琬從他手裏接過,分作幾口喝完。要說喝湯藥,薑蔚琬自小便喝的,早就慣了,符水還是第一次。

白虛室走出圈子,薑蔚琬隨即也跨了出來,跨的時候腳不慎勾到了線上,惹得鈴鐺一陣亂響,方才安寧了片刻的心,被攪亂了幾分。

當初,薑葫蘆把薑蔚琬關在房間裏,同時薑蔚琬也關上了自己世界的大門,沒有人再能走的進去。薑蔚琬強迫自己活在隻有他和哥哥的世界裏,以保證他對哥哥愛的純粹,薑葫蘆死後,就剩他獨自在那個世界裏逃竄碰撞,沒想到白虛室卻讓他能獲得片刻的安寧。他實在太想要這種安寧了,有一種強烈的欲望告訴他想要,有想要的東西,說明他還活著,即使他沒有什麽生的欲望。但現在,他想要安寧的生,或者安寧的死。

薑蔚琬回去以後,憑著記憶抓了一把皂角粉,又在藥材庫翻找,丁香、艾草、白芷、蒼術、川芎、辛夷花.....各抓一把,一定有這些的藥材的味道。他把這些都混在一起,又點了一根蠟燭在旁邊燃著,他靠近嗅了嗅,卻是不對,缺了什麽。可是缺了什麽呢?每味藥材的味道他都很清楚,就連價值千金的奇珍異草他從前也聞過,不至於有什麽他分辨不出來的,何況那些都是常見的藥材味。他耐下性子,仔細回想了一遍,調整了各味藥材的分量,仍是不對。

薑蔚琬索性抓著一包皂角粉和一把蠟燭鑽進了藥材庫,一個一個聞過來,一次一次調配,屢試屢敗讓他開始癲狂,皂角粉在他手裏顫抖不止,毫無規律的漏了一地。

“不對,不對!為什麽就是不對啊!”他沒有大喊大叫,而是對自己一遍遍的急切地低語。

直到夜色黑透,最後一根蠟燭也燃儘了,也配不出那個讓他安心的味道。

薑蔚琬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他的死亡在等待著墓地的宣判,在判決書抵達以前,他短暫的嘗到了靈丹妙藥,然後轉瞬即逝。

蠟燭的燈芯倒在了蠟油裏,藥材庫裏的最後一點光也熄滅了。薑蔚琬氣憤地把藥材摔了一地,沙啞的嗓子發出難聽的吼叫,摔完撿起來再摔,藥材崩了個四分五裂,他要弄得地上一片狼藉了才好,讓目之所及全都混亂,全都破碎掉!要像他自己一樣混亂不堪,被裹在麻線團裏死命扯也扯不開!

薑蔚琬發泄完了就沮喪的躺在地上,最後抓起的一把皂角粉舉在眼前,婆娑的淚眼看著粉末從他的指縫裏漏了個乾淨....他又變得懶了,懶得將皂角粉握緊,懶得從冰涼的地上起來,他一動也不想動。

突然,他的臟器開始疼起來,不是哪一個,而是多個臟器交替著疼!絞著疼!好疼!薑蔚琬在地上縮成一團,兩隻手死死地按著腹部,企圖讓裏麵的器官消停點,可顯然五臟六腑沒有一個聽他的,都在叫囂著,像是要把他活活疼死。疼啊!太疼了!

好疼,實在是,太疼了....

“十七!十七!”

“十七,你在哪啊?”

外麵一眾人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向做甩手掌櫃的孫保光的聲音也在其中,晚飯時候沒見到薑蔚琬人,互相一問才發現已經半天沒有人見過他了,薑蔚琬平時吃的少,但一直都是按時吃飯,不來實屬反常。

他們整個醫館前堂後院全翻了個遍,就差這間藥材庫了。王小滿跑得快,像隻倉鼠似的到處亂竄,給房門挨個全打開了。這邊剛一打開藥材庫的門,就看見薑蔚琬蜷縮在地上。王小滿立即回頭朝那三個人大喊:“在這呢!在這呢!快過來!”一瞬間三個人齊齊聚了過來。

王小滿飯都沒吃好,滿世界找他,累的哼哧哼哧,眼下正氣得叉腰抱怨道:“十七啊!你是啞巴了又不是聾了,我們這麽多人喊你,你都聽不見嗎!我嗓子都喊累了,還在這睡,睡得香嗎!我的糖醋排骨都涼透了!都怪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