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至如歸(2 / 2)

周欒就是有這種惡趣味,喜歡冷靜的看著對方為自己意亂情迷的樣子。這副表情薑葫蘆很熟悉,周欒一開始也常用這副表情看著他,每當薑葫蘆情難自已的時候,不經意看到他這副表情就會變得難堪,然後周欒就會讓他帶著難堪的情緒繼續配合自己。唯一不算安慰的安慰就是,對比他現在看著茴香的眼神,周欒和他在一起時的那種高高在上和輕蔑,到底還是收斂了。

很快,他們身後的那扇門不知被誰推開,兩人抱著一起進去了房間。不用想也知道兩人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茴香是藝伎,藝伎一般不接客的,沒辦法誰讓周欒錢砸的夠多呢。正因如此,藝伎也更乾淨,更叫人放心,更討人喜歡。

薑葫蘆看著兩人消失在房門口,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怔了許久。等他回過神來,他得出兩個結論:一是周欒喜歡女人,和他一起是無奈之舉;二是周欒沒有把他賣掉。

真是難為了周欒,也難為了自己。

看來周欒今夜是不會上樓了......禁足了這麽久,難得出門,他肯定要玩個痛快吧。

念及此,薑葫蘆轉身離去,他扶著欄杆,踩著雪貂地毯,自己上樓去了。他一邊走,一邊想:“真殘忍,多少隻雪貂都死在了數十層台階上。可自己還不如雪貂。”他看不見自己的背影有多落寞。

薑葫蘆回到頂樓的房間裏,那些琉璃還是很晶瑩剔透,美輪美奐,拋光打磨的好的,甚至能映射出他失意的臉。但仍然有人對此不屑一顧,寧願睡在妓子的房裏,也不願光顧此地。

薑葫蘆重新把自己裹在被子裏,沒有周欒,他可以睡個清淨又舒服的覺。

大約一個時辰後,薑葫蘆的後背貼上了一具溫暖的身體,是周欒,他出乎意料的回來了。雖說金銀台是“暖風熏得遊人醉”,難道至於外麵比床榻上還要暖和嗎?何至於從外麵回來的周欒,體溫如此的高,無非就是剛從一個床塌上起來,再加上腎上腺素的作用。

周欒伸出胳膊抱著薑葫蘆,呼吸沉重,很快便睡著了。周欒身上,還帶著上一個人的味道,女人的香粉味借著周欒的體溫慢慢散發出來,飄得被子裏都是。薑葫蘆很不喜歡,被這股香味熏得頭暈,即使香粉並不劣質。

周欒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麽這麽晚回來,薑葫蘆也什麽都沒問。

第二天一早,周欒拿著那盞滅了的蝴蝶燈,兩人一起從後門回去周府,周欒不擅長工筆畫,他得把這個燈帶回書房打樣。

薑葫蘆回到房間,盤算著他跟婉婉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

薑葫蘆沒有安身立命的本事,現在的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身為流民沒有戶籍,無法參加科考,況且他念書也不精,哪怕給人家抄書,他都付不起夜裏的油燈錢。

思來想去,隻有再過幾年,等年歲長一些,想辦法恢複自由身,出去賣力氣做苦工。或者有朝一日廣陵收複,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官府能將薑家的兩處宅邸還給他們而不是充公。這條路希望渺茫。

誠然,他看見周欒在同別人尋歡作樂,在同別人歡愛的時候,他真的生氣,難過,失落,他氣極了,發自內心的難受。他想把周欒身邊的人全都扒開,把他們都罵一頓,一個都不許碰他,他想踹開那扇門,把周欒從揪起來質問他問什麽要這樣,之前不是每次都和自己在一起的嗎?!像無數被背叛逼瘋的人一樣,做一些撒潑行徑。

可是很快他就找回了理智,所以才能讓當時趴在欄杆上的自己,能看起來毫不在乎。他絕不認為這些負麵的情緒是因為他對周欒有情,因為這在他看來絕無可能,周欒就算死在他麵前,他也隻可能是因為失去了吃飯的依靠而痛苦。

他討厭周欒,可在他有能力離開周欒,帶婉婉過上好日子以前,他又唯有依靠周欒,唯有抓住周欒這個靠山。所以薑葫蘆認為,他的生氣難過不是因為他覺得遭到了感情上的背叛,他隻是怕周欒不再養他。

自從他和周欒達成了那種交易以後,他的頭腦其實大部分時間是迷糊的,隻想懶洋洋的躺著睡覺,怎麽都睡不夠,覺睡多了,人更是越來越癡傻。周欒和別人在一起的畫麵,竟然有效的刺激了大腦,讓他變得冷靜理智了。

他常提醒自己不要陷進去,可現在想想,他還是有些忘乎所以。他跟周欒頂嘴,他拒絕周欒的要求,他跟金銀台所有圍繞在周欒身邊的人相比沒有任何過人之處,別人都是低眉順眼,他薑葫蘆憑什麽這麽囂張?這麽對金主實在太不應該了,他應該加入討好周欒的行列。

周欒不是喜歡女人嗎?好,那他就當女人。

當晚,薑葫蘆側身躺在床上,一隻胳膊撐著自己,拍著平躺著的婉婉,纖長的手指並攏,一下一下的落在婉婉的肚子上,他輕輕哼著廣陵的調子,早早的把婉婉哄睡著。看婉婉睡覺,這樣香甜,是他覺得最幸福的事。

薑蔚琬睡覺很安靜,沒有呼嚕聲,薑葫蘆也不知他有沒有睡熟,等了一會才輕手輕腳的起身,坐到鏡子前去。

薑葫蘆把自己半紮的頭發放下來,絲絲縷縷的垂在胸前,他和婉婉的頭發都像母親,烏黑油亮,放下來像綢緞似的。他給婉婉梳過各式各樣的發髻,但給自己梳起來就不太順手。他對著鏡子,麵無表情,陰鬱的給自己梳頭發,做發環,錯落有致,很好看。

但因為天色已經昏暗了,有點看不清,便有幾縷發絲被遺忘了,飄飄然的隨風輕揚。

他用石灰粉塗臉,用鍋底灰描眉,用新春的紅對聯點唇。

周欒喜歡給他穿水紅色的衣裳,粉嫩嫩的,像欒樹果的顏色。薑葫蘆正穿著,他收緊了腰帶,把腰掐得更細了,加上原本清秀的長相,此刻已經女氣十足。

從血緣上來說,他和薑蔚琬是表兄弟,但因為各自都長得像母親,所以他和婉婉也是相像的。薑葫蘆端詳著鏡子裏的自己,“等婉婉長大了,一定比這還要美。”

做完這些,他才主動去見了周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