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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主角的代價

薑蔚琬第一次看到死人,是七歲的時候。

一向八麵玲瓏,牙尖嘴利的何似玉,變得安靜了些,話變少了,也不似從前那般風風火火。所有人都當她是年歲漸長,性子穩重了。直到薑奉齡發現了她與成俍偷情。

薑奉齡常年隨船出省,往南收徽州的茶,再往北邊跑申州、滄州兩地的訂單,何似玉機敏,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有時會跟船一起,或者留在茶行打理,發貨給小商戶,做本地的生意。

這樣能獨當一麵的女人,吸引了成俍,成俍竟然趁薑奉齡不在,將魔爪伸向了何似玉。那天何似玉又難得的去接薑蔚郅下學,成俍接到下人稟報,便擱下茶碗從前廳到了學堂。成家做鹽商多年,人脈通達,成俍以茶葉市場為由,約何似玉詳談。何似玉一向風風火火,也常在外麵拋頭露麵,作為女子與旁人談論商賈從不露怯,因此便大方答應且赴約了。

在鹽商會館裏,成俍想對何似玉做什麽,猶如探囊取物,甕中捉鱉。

何似玉自己隨身攜帶的匕首,身上有點防身的功夫,但她從未想過要防著這一手,畢竟成俍平日看著還算正派,她低估了成俍的卑劣。在成俍的地盤,縱然她比閨閣裏的弱女子強悍些,也沒能逃脫。

成俍得手後就走了,留何似玉一個人在房裏。何似玉把自己收拾整齊,拿回方才被成俍扔在一邊,釘在地板上的匕首。她想殺了成俍,就在這座會館裏,把成俍千刀萬剮。

但是,且不論她現在單打獨鬥能不能行,縱然得手了,以成家的勢力,她怎麽辦,薑家和何家怎麽辦?

然後,她想自殺。她何似玉生性要強,怎能受得了旁人這般淩辱?她把匕首架上了自己的脖子。

可是....她錯了嗎?何似玉自問不是所謂的“烈女”,她握著匕首,割不下去。求生的本能讓她開始思考,為什麽,要為了這件事情去死?

因為作為一個女人,她沒有守住貞潔?因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全他娘的狗屁。

若是想得再大膽些,成俍在人品上是畜生不假,但此人相貌不凡,要是年輕幾歲,做男娼必是有人願意包夜的,而且在這種事上出力的都是他,就當是自己嫖了他,也未嘗不可。

何似玉,既不會為了這件事以卵擊石,也不會蠢到去自殺。她要好好活下去。

但是她這樣想,天下眾人未必這樣想。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何似玉不僅要遵循自己的規則,也要遵循社會的規則,而社會,就是由許許多多的人組成的,怎麽能不在乎旁人的看法?除非從滿是人的廣陵逃出去,從滿是人的世道裏逃出去。

要說不心虛,那是不可能的,出了這樣的事,何似玉變得收斂了些,主動降低存在感。

可是成俍,哪裏肯放過她。有了第一次,成俍就有了把柄,他以此為要挾,逼著何似玉陪他。何似玉與薑奉齡,雖不是情比金堅,但做人要講究基本的禮義廉恥,不是因為感情篤深而選擇不背叛,而是因為作為人,必須不背叛。何似玉自然是不會任他擺布,沒有再讓成俍得逞。

這天,薑賀觀和薑奉齡兩家的船都靠了岸。

商棧裏熙熙攘攘,薑賀觀正在清點賬目,薑奉齡把這邊安頓好,便走上前去,朝薑賀觀拱手道:“薑兄,此去收獲如何?“

薑賀觀拱手回禮道:“五十三鹽引。”

薑奉齡道:“收獲頗豐啊,恭喜恭喜。”

薑賀觀謙虛道:“今年鹽倉稟實,鹽價不高,倒是你,滄州的茶葉經營權,能拿下了吧?”

薑奉齡笑了笑,隻道:“此次該小弟做東,薑兄明日來吃酒時再敘。”

馬上迎來淡季,好不容易都得了閒,人能聚得齊了些,每年這個時候,兩家都輪換著擺酒做宴,這次輪到薑奉齡家。

薑奉齡剛邁進家門,便收到了成俍派人送來的一幅畫像,畫中是成俍與他的妻子何似玉。本著得不到就毀掉的想法,成俍原本想的是薑奉齡會休了何似玉,這樣他便能撿便宜,被休了的何似玉更好得手,娶回來也未嘗不可。

當晚,何似玉麵對薑奉齡的質問直言不諱,如實坦白。

何似玉還沒有來得及死在眾人的唾沫星子裏,沒有來得及死在拋進大海豬籠裏,便死在了自己丈夫的手裏。

薑奉齡親手勒死了這個被別的男人玷汙過了的肮臟的“□□”。勒死何似玉的時候,薑奉齡腦子一片空白,手上卻使了全勁。剛開始他的確膽怯過,下不了手,可是一想到麵前的這個女人在別的男人床上赤身裸體,他就覺得惡心至極,仿佛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傷害,並不是對女人的傷害,而是對另一個男人尊嚴的挑釁。

男人,最不能沒有的就是尊嚴。何似玉越是反抗,薑奉齡手上越是用力,直到何似玉一點動靜都沒了,血液都開始冷掉了,薑奉齡才愣著眼鬆了手。

他找了一條柔軟順滑的白綾,將何似玉吊在了房梁上,偽造出了自縊的死狀。薑奉齡這麽做是為她好,畢竟在他看來,女人失了節,主動自裁才是有氣節的做法,旁人提起來,會說她是一個有氣節的□□。

第二天,便是薑奉齡這邊的家宴。自然,家宴沒有辦成,原本要來赴約的薑賀觀一家,都擠在房間裏看著何似玉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