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她蠢,就怕她有腦子。
如此……倒更好行事了。
……
謝綰拎著手中的懿旨,哼著小曲,正要繞過那叢芭蕉樹時,聽到背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她頓住。
月光傾瀉,銀輝灑在芭蕉葉的紋路上,蟲叫聲吱吱,掩映著男人青竹一般的身影。
他的影子蓋住了她的。
身上的青梅香,也逼近她。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以命令的口吻。
“明日不許進宮。”
謝綰最煩他這幅模樣。
跟從前的那個李承赫,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眼神是陌生的、語氣是陌生的、就連俯視她的那種憐憫之態,都陌生至極。
“憑什麼?”
謝綰抬眸,黑白分明的瞳孔,隻有這清輝月色,沒有半點他的影子。
“皇後娘娘都下旨了,你讓我抗旨?”
李承赫彆開臉,沒再看她,而是看向兩人影子交接的縫隙處。
“明日趕赴千秋宴的,要麼是皇親國戚,要麼是誥命貴女,你一無身份二無背景,若在宴會上發生什麼事,無人為你撐腰。”
“更何況,淩皇後的宴會,豈是那麼好赴的?”
謝綰踮起腳尖,湊得近了些,歪頭看他,驚訝不已。
“我聽說你這太子之位,還是皇後娘娘力保下來的。”
“她可是你的生母啊,你竟在背後如此腹議她?”
“果然,不修的冷心冷肺冷漠絕情,怎麼攀扯那無上皇位呢?”
“謝綰!”
李承赫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頭的戾氣。
“我是為你好,彆逼我用強。”
謝綰冷笑一聲,扯過他袖中的右手,狠狠拽到自己臉頰旁邊。
“怎麼用強?”
“再給我一巴掌嗎?”
“是嫌我左右臉被你抽得不夠勻稱嗎?”
她溫熱的指尖,攥著他冰冷的手掌,肌膚相接時,難言的心悸在彼此心頭湧動。
李承赫垂眸看她,眸中忽然升起無數從前。
從前他還沒死的時候,他還活著的時候。
總是會夢到綰兒在簷下聽戲,江南細雨綿綿,她拉著他的手,時而撫掌,時而大笑,時而擠進他的懷裡,責怪這折戲曲寫得太糟。
可後來,他連夢都夢不到了。
夢中的綰兒,漸漸褪色、模糊、消逝、與他揮手訣彆。
執芴上金鑾時,也曾回首,難堪宮闕重重庭樓深,再不見舊人,。
……
“手怎麼破了。”
謝綰忽然發現,他的右掌似是被長刀削掉一層一般,血絲糾纏,新生出粉嫩的肉。
那日雨太大,她們的爭執太激烈,她竟沒有發現他受傷了。
“無礙。”
大概是覺得這個姿勢過於曖昧,李承赫將手抽回,背過身去,不讓她看自己的失態。
“你若非要去,明日必須在孤身側,寸步不離。”
“若是做不到,以後就彆想踏出太子府半步。”
甩了兩句狠話後,尤嫌不夠,怕她擅自行動。
轉身,一把奪走她手中的懿旨,這才大步離開。
謝綰盯著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好好好。
十年不見,連釜底抽薪這招都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