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兮酒吧有兩重大門。外層大門出來後即是河岸小道,花草幽徑,垂柳林立;自外層大門進入,五六米距離後,是為內層大門,再往裏則是酒台和舞池。
外層大門采用防洪擋水板設計,酒吧室內空間鑲嵌在地下。汛期洪水時,隻需封閉大門,室內即可免遭洪水灌溉。這才是酒吧老板敢在此營業的原因。
內外兩層大門之間較為空曠,前後靠牆擺了桌椅,左右靠牆擺了幾台大頭貼機。大頭貼曾於21世紀初瘋狂流行,滿大街都是拍大頭貼的小店,後來隨著智能手機出現,大頭貼逐漸退出曆史潮流的舞台。
“君兮”酒吧擺著的幾台大頭貼機從來沒被更換,或被搬走。很多客人在此休憩期間,仍會就著機器擺拍,留影紀念,甚至還會將拍出的貼照直接粘在機器背後的木製裝飾牆麵上,並在貼照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久而久之,左右兩邊的牆上貼滿了密密麻麻的大頭貼照,倒也為酒吧這一現代文明的產物增添了不少年代感。
或許是工作壓力過大,彭傑在內層大門吟了幾句詩後,又心血來潮,拽著小王雙雙在大頭貼機器前搔首弄姿、賣弄風騷,嚴珂靠在一張椅子上冷眼旁觀,對他二人的幼稚行為和落伍行徑不屑一顧。
大半個小時後,這二人還沒有要走的動靜。正在玩手機玩得暈暈乎乎的嚴珂抬頭一看,卻見他們撅著屁股,臉靠臉地挨在一起,開著手機電筒,似乎正在研究牆上誰的大頭貼照。
嚴珂喊了一聲“喂”,又問他們走不走,二人仍是無動於衷,卻隻朝她招手,示意要她過去。
嚴珂走過去一看,卻見手機電筒的白色光芒下,一張大頭貼照雖然已經泛黃,但人物頭像五官仍然較為清晰。大頭貼最外表的一層細膜,起到了很好的保護作用
這張貼照是兩個男人的頭像。二人勾肩搭背,麵向鏡頭,臉帶微笑,看起來頗為親密。
其中一人,嚴珂隻看了一眼,即便不看在白天觀看、翻閱當年的案件影像資料時,她在一邊被動地來了一次“溫習”,對王元鵝的麵貌長相自然記憶猶新。
王元鵝旁邊的男人,從五官和麵貌輪廓來看,她隱隱感覺有些眼熟,但一時間記不起在哪裏見過。再看這個男人的頭像
趙長康?他在“王元鵝案”當中,就是一個路人甲。檔案材料裏,也沒有他的個人照片或筆錄影像。按理來說,嚴珂自認為應該從來沒見過這人的長相,怎麽會覺得眼熟呢?
彭傑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將手機正麵朝她遞過來:“你看看這個什麽‘趙長康’,和我手機裏的這個人是不是很像?”
嚴珂盯著彭傑的手機看了一眼,立即就認出他手機裏的人就是“白土文案”的嫌犯李海東。作為機要員,在接收案件推進情況的相關材料時,她有機會接觸到案件辦理的第一手信息。她見過李海東的照片,但是不知道李海東還有另一個姓名,叫王康。
小王也打著酒嗝,口齒不清地念念叨叨:
“老屠說……要把咱的大頭貼合照也貼在這牆麵上,可這牆上都貼滿了,哪還有空白的地方可以貼……我們就找啊找,找啊找,就想找個可以貼下我們帥照的地方……要是實在沒找到,我們就打算貼在別人的照片上……”
“結果……找啊找,居然在這裏發現了王元鵝的大頭貼……還有他旁邊這人,我越看越眼熟,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老屠也說,哪能有這麽巧的事……我和老屠都喝多了,你幫忙看看,王元鵝旁邊這人,是不是就是……那誰?”
段明在當年對趙長康的電話問話中,趙長康聲稱自己是臨終關懷慈善組織的一名誌願者,並且根據供詞來看,王元鵝對他應當十分不待見,他想同王元鵝單獨見麵詳談或電話細聊的目的一直沒有實現,但這張大頭貼卻足以證明趙長康當時作了虛假口供。
當年的王元鵝是“君兮”酒吧的常客,他和趙長康的這張合影,到底是在什麽時候留下?是在他住院期間偷跑出來的時候,還是在他成為家喻戶曉的“抗艾鬥士”之前?
不管是在什麽時候,這張合影至少證明他們之間的關係,絕對不止於一個是誌願者、一個是“絕症患者”,這種一方強烈想要“給予關懷”,另一方卻堅決“拒絕被關懷”的陌生人之間的關係。
更可疑的是,光從五官麵貌來看,“趙長康”和“李海東”極其相似,如果說這兩個人就是同一人,那將意味著什麽?一個現在的殺人犯,以另一個姓名在當年“王元鵝案”中以“路人甲”的身份出現過,並且還在當中作了虛假口供。這想想都讓人……覺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