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葬龍穀的深處,荒蕪得就像是被遺棄在時光的儘頭,偶爾出沒的生靈是蝮蛇和毒蠍,偶爾還有蜥蜴在沙丘上探出頭來,被厲鬼般的笑聲嚇得縮了回去。
薑純陽癲狂地大笑,磅礴的黑霧如同掙紮的厲鬼般被他吞噬到嘴裏,他用力地咳出了一口黑色的血,血裏還帶著深色的血塊,像是臟器的碎片。
他甩了甩手,如今在古神界裏必須把自己的位階壓製到聖域級的最低界限,想要對付一位祖的拚死一擊,還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尤其是他還是將死之人,身體本就差到了極點,就像一堆強行拚湊的骨架,隨時都會散開。
好吧,這麽形容也不準確。
大概就像是一堆老舊的電子元件組成了一台大頭機。
偏偏這台機器卻承載著世界上最龐大複雜的係統。
“不愧是我的師妹,果然策反了我的人來殺我,隻是那又怎樣?”
老人縱聲狂笑:“還不是我技高一籌?”
薑家的族人們守衛在營地裏,他們一路倉皇逃竄過來,每個人都累得氣喘籲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看到自己家的老家主縱聲狂笑。
就像是得了失心瘋。
“家主為什麽笑呢?”
亞倫博士忍不住詢問,他隻看到西方暮色深沉,天空像是被血染紅。
“我笑姬紂無謀,槐蔭少智!”
薑純陽席地而坐,有眼力的子孫後代立刻為他端上茶台和茶水,他陰森笑道:“如今這個世界上最老的人,就隻剩下了我和我親愛的小師妹。”
“死到臨頭的時候,誰都想先把對方給乾掉,省得禍害自己的子孫後代,更何況神墟裏還有救命的東西。我不知道她是怎麽策反了第七祖來殺我,但如果這就是她的底牌,就隻能證明她已經黔驢技窮,無計可施。”
他舔著嘴唇:“我跟她想到了一處去,但手段卻比他更高明。”
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望著西方的日暮,忽然手舞足蹈的起來,激動得險些站起來,甚至還流下了淚水,發出含湖不清的亂叫聲。
“我的好弟弟,今天哥哥終於為你報仇了!”
薑純陽拍打著他的後背,得意大笑:“太華必死無疑!”
亞倫博士急忙扶助輪椅上的瘋老人,把鎮定劑注入他的手腕裏,好奇問道:“老家主,您到底用了什麽計謀,竟然能殺死那位存在?”
薑純陽喝著茶顧盼自雄,環顧四周,傲然道:“跟你說有什麽用?你的腦子裏除了科研,哪裏還有半點權謀的位置?我得找個能聽懂的人來說。”
他在營地裏看了一圈,最終鎖定在篝火旁的相依偎的少年和少女身上。
“你們兩個,過來。”
月姬下意識僵了一下,握緊少年冰涼的右手。
顧見臨寒冷的眼神漸漸沉寂下去,強行把湧到喉嚨裏的鮮血吞了回去,後心傳來一陣刺痛感,那是生命藥液被注入體內的感覺。
不愧是貼心的小棉襖,月姬果然眼疾手快,知道他受了重傷。
他把按在樹上的手收了回來,強撐著澹漠和從容坐了過去。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本想好好藏著休養生息,等到傷勢恢複以後給他來上一刀。
沒想到這老家夥偏偏這個時候點名!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薑純陽命人給他們倒茶,笑容陰險得像是一隻老狐狸:“我們安全了,太華不會來了,白銀和黃金一定會殺死她。隻是可惜了,至高的位置。”
顧見臨沉默不語,若不是因為此刻過於虛弱,他一定會暴起出手。
因為這個老家夥目前隻有聖域級的位階,一旦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就會被強行傳送到維度亂流裏,如果把握好時機的話,並不是沒有機會。
更何況他的身體裏還有壞女人。
隻要修養過來,他就能夠進入最強大的狀態,他剛剛掌握了真正的原始回歸,能夠更進一步的發揮出古神的力量,那是天罰般的神威,無堅不摧。
但轉念一想,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殺意。
因為這個老家夥肯定還知道什麽別的東西。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給師祖母續命,而不是單純的殺人泄憤。
而且他現在的狀態太糟糕了。
劇痛襲上腦海,眼前一陣陣發黑。
“白銀,黃金?”
月姬的嗓音如冰塊撞擊般清脆悅耳。
薑純陽要的就是她困惑的眼神和不解的詢問,這樣才能夠帶給他最大的滿足感,很多的陰謀家往往就是這樣,算計了敵人以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人分享。
“當然,因為白銀和黃金,實際上根本就不算是她的學生。”
他詭秘笑道:“青和赤才是。”
這個老人回憶著當年,感慨道:“太清更喜歡白銀和黃金,因為這兩個孩子最崇拜他,繼承了他的意誌。俗話說,人到了晚年,總會變得昏庸。太清那樣的偉人也不例外,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變得剛愎自用,狂妄自大,癡迷瘋狂。”
“那個時候他似乎在研究著什麽天大的秘密,堅信自己就是那個終結舊時代,開創新世界的偉人,世界要按照他的意誌來運轉,無人可以忤逆。”
他頓了頓:“古神之亂爆發,青和赤的反叛,自然是無可容忍的。因此太清親自跨越半個地球,追殺了自己的兩個得意門生,長達兩年之久。最終,太清和青和赤在南極洲決戰,戰況空前的慘烈,間接導致全球的溫室效應。”
“世界上鮮有人知曉那次戰鬥的慘烈,恰好我就是見證者之一。”
他指著自己,笑道:“外祖父厲不厲害?”
“嗯……厲害。”
月姬委實被他滲人的笑容嚇到了,就像是小姑娘遇到了怪蜀黍的那種嫌疑和抵觸,明明是她的親外公,彼此間血濃於水,卻總覺得他厲鬼般嚇人。
顧見臨的黃金麵具被火光照亮,眼童裏沒有任何情緒:“您在觀戰?”
“我瘋了麽?我冒著這麽大的風險,當然是去竊取至高啊。”
薑純陽笑眯眯說道:“你想想,青和赤都是曆史上絕無僅有的天才,倘若不是至高律法被克製,早就能夠完成弑師的壯舉了。太清又是當時的世界至強者,而且也已經垂垂老矣,萬一拚到兩敗俱傷,我豈不是坐收漁利?”
他說到這裏,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可惜有個人在我之前動了手。”
顧見臨像是被破了一盆冷水般清醒,因為他聯想到至高律法的傳承特性。
月姬感受到他的手掌微顫,冰冷徹骨。
“那個人就是太華。”
薑純陽感慨說道:“當年我親眼看著她,殺死了自己的丈夫,奪取了至高之位,那個時候她的光輝如同太陽般耀眼,強大到不可直視。”
“我沒有聲張,隻是在她歸途的過程裏,短暫的跟她交過手。”
他沉默片刻:“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她比她的丈夫還要強大。”
顧見臨強撐著問道:“您跟她交過手?”
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以總會長的脾氣和實力,你要是真敢對她出手,她怕是當場就把你給挫骨揚灰,連帶著你十八代祖墳都給你一起掀了。
薑純陽得意說道:“當然,我那個時候隔著八百裏給了她一招黑暗震蕩,想試探一下她的實力。結果我一招過去,卻看到金色的海嘯撲麵而來,把我硬生生拍進了大西洋裏,最後被一艘漁船打撈上來,睡在帝王蟹的捕蟹籠裏。”
本該是恥辱的戰績,他說出來卻是那麽的得意。
反正笑到最後的人是他,你再強又怎麽樣,還不是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