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節，乾京城內一片喜氣洋洋之景，馬車不需要排隊便可進城去。街麵上行人相遇，見麵都會道一聲“新年好”，陳啟在車廂前與馬夫並肩坐著，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周圍。這與自己記憶中的地球區別很大，卻處處都在情理之中。乾京城人口百萬，城外沃野千裏，良田美景數不勝數。大吉建國至今四百年，傳了一百二十八位皇帝，當朝天子名號為“武”，十三州武學盛行便從他開始。天子年過五旬，依舊龍精虎猛，共誕下六位皇子、七位公主，皇室血脈在他這一代徹底發揚光大。大皇子自然是太子，守衛京城的城防軍兵權卻在二皇子手中，三皇子是個愛玩花鳥魚蟲的紈絝，老四則出門習武不怎麽回京。老五最愛讀書寫字，老六年少，整日在東宮圍著奶娘轉圈。平日裏爭風吃醋，多在太子與二皇子之間，可武帝偏愛老三，這使得不諳朝政的三皇子，經常會莫名躺槍。“少爺，第一次去監察司，您不多帶些禮物，日後不好來往哇！”馬夫一路上憂心忡忡，自家這位少爺哪裏都好，就是行事作風與常人不同，臨行前長公主給放在車廂裏的禮物盒子，都被陳啟拿出來放在門後。“禮物我準備了，誰跟我伸手，我就送誰。”陳琦從懷中掏出一打紅包，每一個裏麵都塞著五十兩銀票。監察司行監察百官、監督京城各處坊市之責，要他們都收受賄賂，京城就爛透了。馬車順著朱雀長街一直走到儘頭，向東麵一轉就到監察司大門前。門樓兩側懸掛著琉璃燈盞，裏麵居然不是油燈，而是一根細長的銅線連著，陳啟一看就樂了，是電燈！“少爺看什麽呢？監察司到了，估計裏麵人早就等您來。”“這裏居然有電燈，真不可思議！”“哦？你說這？少爺有所不知，此物乃是機巧院在十五年前所創，名為石火燈。”電光石火……古人沒有電力的概念，所以用石火來代替，倒也合情合理。陳啟這些年將老爹留下的書籍資料都翻看得滾瓜爛熟，唯獨沒見過機巧院弄出來的實物。自己家中的那些，與外麵的造型不同，更為精致些。見少爺好奇，馬夫就又多說兩句。“不止是這些，機巧院的好東西有許多，蒸汽箱、儲火罐、鐵軌車、晴雨表等等，大多都是達官貴人家裏才能用得起，少數隻掌握在官家手中不外傳，可惜自從老爺沒了，就再也沒人弄出來這些東西了。”馬夫一陣唏噓，陳啟拍拍他的肩膀，走下馬車邁開大步往裏走。“回去吧，新年快樂！”馬夫剛要揮鞭，就看到邊上少爺剛剛的座位，放著一個紅包。陳啟一進監察司，兩旁房屋遊廊中，擁擠著司內的官吏乾事，畢竟陳家名聲在外，曾幾何時機巧院還為監察司量身打造過許多的寶貝。“快看！他就是陳院長的小兒子？”“身上也沒帶東西來，他有老陳的幾分本事？”“聽說主事大人在停屍房一宿沒出來，會不會就跟他有關係？”陳啟發現自己五感極好，相隔數丈遠，都能聽清他們的議論，看到他們的五官變化。所以他直接尋路去了停屍房，還沒進偏院，就被院門前守著的帶刀侍衛給攔住去路。“監察司重地，閒雜人等一律不準入內！”明晃晃長刀攔住陳啟，目光越過他們，能看到院中地上並排放著幾條被白布遮掩的木板。兩位衣著考究的大人，正彎著腰在其中踱步。陳啟指著裏麵，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知道我是誰嗎？”“你是？”“陳永年之子，奉旨前來，擔任監察司行走一職！”陳啟故意抬高嗓音，好讓裏麵的人聽清楚。幾名看守用怪異的眼神盯著他看，好似看到什麽怪物一樣。“讓他進來！”裏麵此時傳出命令，看守立刻閃開道路。陳啟甚至能感覺到這幾人情緒有所波動，一時間不知道因何原因。走進院中，陳啟才看清白布下麵遮掩的屍體，都是被一劍封喉的。“你是陳啟？的確跟他很像。”兩位大人轉過身來，笑吟吟望著陳啟走到近前。先開口說話的是個眉清目秀的中年人，看著約有四十五歲上下，三寸胡須修飾精致，身高約在七尺五，一雙上三百的眼睛裏，隱藏著殺伐之氣。另外一人方臉闊口，八尺左右，大眼大鼻，麵容開闊不拘小節，見到自己時笑得褶子都擠在一起，跟山川溝壑相似。“您是王安寧，監察司主事？”“小陳大人慧眼，這位就是王主事，鄙人乃是監察司行走領班柳碧，柳樹的柳，碧玉的碧，以後你我就是搭檔了！”柳碧笑著搓手，頗有幾分市儈。“行走之職，是需要做什麽的？”“你先過來看看，能從他們身上看出些什麽？”柳碧拉著陳啟靠近屍體，除了喉嚨的傷勢之外，還有淡淡的灼燒焦糊氣味殘留。“被人利器割喉而死，似乎還用了火。”“那就對了！小陳大人不愧是繼承陳大人的衣缽！這幾位都是死在火劍之下！”柳碧跑到一旁，從桌案上拿起一把寶劍，擰動劍柄時，兩道火油從劍柄縫隙噴出。“這種火劍，與兵器碰撞交手時會被火星點燃，耀人眼目，出自機巧院之手，宮中內衛才有裝配。”“也就是說，這幾人很可能是內衛殺的？”“不然，前些日兵器司走失幾車的器具，其中就有火劍。”“那就順著查驗便是。”“所以陛下將你喊過來了。”柳碧朝著陳啟擠眉弄眼，臉上的表情非常精彩。陳啟看向王安寧，迫切想請他做出解釋。“監察司行走有追查、搜集之責，死的這幾人全是，對方是在警告監察司，不要插手此事。”話音剛落，一隻信鴿飛落院內，王安寧伸手接過，打開信紙看罷，立刻麵容冰冷，背起手往外走。“具體事情柳碧會告訴你，長樂街又死人了！”陳啟望著幾具屍體，久久沒能挪動視線。“這聖恩，還真是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