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看到,嚴忠濟一邊與史天澤拉扯,趁著喊話的間隙,嘴唇微微張合間說了句什麼。
若讓張弘範猜,他說的該是「殺了他,我不信陛下真敢動我們……」
史天澤像是微微點頭,很快便把嚴忠濟拉開。
「你給我冷靜一下!」
「哼!我絕不受他攀汙!」
嚴忠濟毫不給史天澤麵子,大步而出。
張弘範再一次回眼看向合必赤,隻見這位蒙古宗王已然完全呆住了。
嚴忠濟這一鬨,已讓合必赤意識到,有些場麵他把握不住,讓史天澤來做主比較好。
果不其然,合必赤已不再言語,抬了抬手,示意黃眼回回人把那信匣收起。
此時李璮鮮血長流,卻還未死,看著史天澤繼續哈哈大笑。
「史天澤!你有文書約我一同起兵,何故背盟?」
「夠了!」
史天澤大喝一聲,看也不看合必赤,喝令道:「將這叛逆押下,斬去四肢、刨腹切肝,淩遲處死!」
不是他有多恨李璮,而是叛逆必須處以極刑。
然而隻聽李璮一邊被拖下去一邊還在狂笑高呼。
「史天澤!當年蒙古攻宋的情報不是你遞給李瑕的又是誰?!蒙哥之死,你就是幕後推手!事到臨頭,你卻做個縮頭烏龜!」
「嚴忠濟!你嚴家降過金、降過宋、降過蒙古,觀哪方勢大便倒向哪方,今日是小覷於我,欲投西南李瑕不成?還是認為時機未到?哈哈哈……」
「張弘範!你五哥早便與我相約起事,當年他在開封……」
張弘範大怒,不等李璮說完,已大步追出去,才趕到堂外,正見兩名兵士硬是掰開了李璮的嘴,用手指將那根舌頭全拉了出來,一割。
血光四濺,李璮噴出滿口的血,猶在哇哇大叫,卻已不成句。
一根舌頭掉在地上。
「拖下去!當眾削掉四肢……」
李恒上前,拉了拉張弘範,示意他不必太過紮眼。
兩人遂退到一邊觀刑。
此時合必赤已不敢出麵,任由史天澤來主持後續事宜。張弘範冷眼旁觀,附耳向李恒輕語道:「記得王蕘一事嗎?今日諸世侯中,必有人與李瑕有聯絡。」
「九郎認為是誰?」
張弘範道:「我說不清,但隻怕陛下要為難了……」
李恒眯了眯眼,反而微微一笑,低聲道:「但這也是九郎的機會,不是嗎?」
張弘範還不及回答,前方已傳來一陣喊叫。
那是李璮的雙手已被砍了下來,因其沒了舌頭,慘叫聲很是怪異,嚇得周圍不少人驚呼連連……
史天澤臉色陰沉。
他很清楚,忽必烈早就想借李璮一事收回各家世侯的兵權。
今日合必赤審李璮,並收集信件的舉動便是一個信號。
那位皇帝陛下做事總是滴水不漏,想動文官,便利用王文統來捏文官的把柄;想動世侯,便利用李璮來捏世侯的把柄。
總之都能找到藉口。
嚴忠濟也看得明白,想用阿裡不哥、李瑕來威脅陛下。
這事,陛下可不好把握好這平衡。
那這種時候,他史天澤的態度就至為關鍵了。
他若帶頭強硬一些,必能為諸路世侯鞏固住原有的權柄;而若帶頭服軟,則可以幫忽必烈穩住局勢並收回一部分世侯之權……
想到這裡,史天澤回過頭看向眾人,正好與張弘範對視了一眼。
一老一少兩個人卻是頗有默契地點了點頭。
十數日之後,一封秘信傳到了長安。
韓祈安看過之後,將信遞到了吳潛手中。
「看樣子,哪怕李璮被滅了,中原的局勢也不會太快穩固下來。忽必烈竟還想在這時候敲一敲那些世侯。」
「不敲打不行啊,以往蒙人太過放任諸侯,如今要爭汗位,他需要蒙古宗室的支持,敲一定是要敲的。」
「我們已挑唆了幾個世侯,不讓忽必烈輕易收拾局勢。」
「莫太樂觀了。」吳潛搖了搖頭,「此事,關鍵在史天澤的態度。」
韓祈安道:「並非是讓史天澤歸附,他隻要敢爭他該有的利就可以……」
「若他真有硬骨頭,何必賣力攻李璮。依老夫看,時間不會太多了,我們需要在忽必烈空出手來之前奪下河西走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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