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所以你一進來就知道是幻覺了?”
“好聰明啊江策!”他十分偏心地給出了不客觀評價,“好像比六水還聰明!”
江策覺得好笑:“你就趁他不在,儘情這麽說吧。”
“咳咳。”歸雲子扒在城牆上清了清嗓子,“兩位,能不能屈尊拉我一把再聊?”
江策沒動,霍言趕緊扭頭去把他拎上來。
歸雲子深深看了江策一眼,咂巴下嘴問:“你……還能撐多久啊?”
“撐不了多久。”江策站在城牆上,看著逐漸下落的巨大黑石,他問,“你得到的歸雲子的記憶裏,有看到過我的最後嗎?”
“一般來說,他最後會做點什麽?”
歸雲子換了個帥氣的姿勢坐在城牆上麵,跟他一起眺望這個世界的最後,抓了抓腦袋地說:“沒當麵見過。”
“但他的記憶裏,你身上總像是背著千萬斤的重擔,好像每次到最後,那些職責和壓力都落到你的肩膀上。”
“就像人類最後的硬骨頭,到最後也都逃不過粉身碎骨。”
他頓了頓,苦笑一聲,“不過大家都沒什麽好結局就是了。”
江策看著遠方,目光沒有動搖。
歸雲子側目問他:“你覺得……你會怎麽做?”
江策沉默了片刻。
霍言鬼鬼祟祟地從他身側探出頭,又想趁機偷看他帽子下的麵孔,被江策按住腦袋扭到一邊。
霍言覺得被他按住的地方熱得像在燙頭,又不想表現出來讓江策傷心,隻能麵對著歸雲子齜牙咧嘴忍著。
歸雲子:“……咳。”
他扭過頭憋笑。
但江策自己也知道現在自己的溫度不對,他一觸即離,帶著駭人的溫度往後退了一步。
“你們要是沒過來,我正打算等天上那個東西掉下來的時候,走近看它。”江策輕描淡寫地說,“我倒要看看,他們嘴裏的‘母巢’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頓了頓,補充一句,“我知道這裏是幻象,是假的,隻要大腦不被騙過,就還能醒來,就不會死。”
“那萬一呢?”霍言下意識拉了拉他的衣袖,有些緊張,“萬一一瞬間的真實把大腦騙過了怎麽辦?”
“怎麽辦……”江策像是思考了片刻,他忽然笑了笑,蹲下來和霍言視線齊平,抬手把兜帽摘了下來,露出覆蓋著血痂的側臉,故意貼近,像是要嚇唬霍言。
霍言瞬間睜大了眼睛,但沒往後也沒躲,黑色的瞳仁裏慌張和擔憂混雜,幾乎要沁出眼淚來。
江策一瞬間又有些後悔這麽嚇唬他了。
他正要把兜帽戴上,霍言執拗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臉頰。
江策垂下眼。
他像是美術館裏經受火災的藝術品,火焰的餘燼永久地刻在了他的身體上,脆弱的生命另一端係著失控和毀滅,已經到了搖搖欲墜的地步。
江策笑了笑,眼睫低垂,語調溫柔:“要是有萬一,那我們就隻好死在一起了。”
霍言噎了一下。
他想問問江策疼不疼,但想也知道,這樣的傷口,肯定是疼的——他多半還不會承認。
霍言小聲回答:“可我還不想跟你死在這裏。”
江策抬起眼看他,霍言看著他的眼睛,“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嗯。”江策勉強用這張臉地露出一點笑意,“所以別擔心,我隻是去看看。”
“再睜開眼的時候,我們就一起回去了。”
江策伸出手指,溫度過高的手指輕輕點了下霍言的額頭,他轉身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朝著黑石的落點前進。
霍言趴在城牆上看他遠去,手指慢慢用力扣住城牆上的磚石。
歸雲子擔心地瞥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讓他鬆開爪子,哄他:“乖,鬆手啊。”
“假的假的,放心,這就是法涅斯的用心險惡,你不能讓他如願啊!”
霍言這才慢慢鬆開手,他目光晃了晃,低聲說:“其實,應該見不到的。”
“嗯?”歸雲子愣了一下。
霍言仰起頭,盯著那塊巨石:“你記憶裏,有‘母巢’更近一些的畫麵嗎?”
歸雲子遲疑著搖搖頭:“沒有。”
“師兄不可能等到世界毀滅的最後一秒,他得確保自己能夠把資料傳回去,他沒有真正見過,巨石落下之後的畫麵。”
“所以,這裏也看不到。”霍言仰起頭,他似乎明白了什麽,“我們進來的時候,隻有你有不舒服的表現,覺得異種似乎有什麽響動。”
他收回目光,看向歸雲子,“法涅斯用了你的異種的力量,這是以你的記憶構建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