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雲子為難地擰了擰眉頭:“這……”
霍言一拍大腿:“要不然寫‘交個朋友’吧?這種情況下一見麵就要取得他的信任很難,但如果引起了他的好奇心,說不定他還能讓我走過去說兩句話!”
歸雲子指尖沾了沾顏料,有些哭笑不得:“當真?”
“嗯!”霍言篤定地一點頭,歸雲子無奈搖頭,隻能認真用手指寫下四個大字——“交個朋友”。
鮮紅朱砂染料,是用朱砂碾成細粉用白酒研磨的,用手指沾了,還能聞到些許酒香。
歸雲子應當是練過寫字,哪怕這會兒用手指,寫出來的字也極有風骨,瞧著不像是寫霍言那句胡鬨的“交個朋友”,而是什麽字字泣血的錦繡文章。
霍言看著,都覺得有些惋惜了。
他寫完,又遞給霍言,霍言道了謝,開開心心把它係在一根小木棍上。
歸雲子遲疑片刻,對他說:“其實,何必這麽麻煩。”
霍言回頭看他:“啊?你有更簡單地方法嗎?”
“有。”歸雲子目光微閃,看著他說,“我們去第50回。”
“這樣一來,你跟心悅你的江策又能見麵,而這裏的一切……也都可以重新開始。”
霍言微微睜大眼睛,歸雲子手掌有些顫抖,他擦著自己手指上的顏料,像是擦掉血跡,“江策……現在的江策,哪怕你能靠近他,也救不了他。”
“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他苦苦挨到現在,也隻是在等一個點燃自己的機會。”
歸雲子深深看他,“既然你都說了,還有第50回,那就是這一次,他無論做什麽也救不了所有人。”
“不如直接去第50回。”
霍言張了張嘴,忽然有人怒喝一聲:“別信他!”
霍言猛地扭頭,慢慢睜大眼睛,有些不敢認人般叫他一聲:“歸雲子……二號?”
“二什麽二!”他熟悉的那個“歸雲子”氣勢洶洶地跑來,把霍言眼前的歸雲子一推,擋在他麵前,“你既然頂著我師兄的臉,就不許你說這種話玷汙他!”
他難得激動,一把揪起對方的領子,“他每一次,每一次都沒有輕易放棄過!每一回死了的人都是真的死了,人人受過的苦難也都是真的,他每一次都要到毫無轉圜,死到臨頭才肯使用能力,就為了能儘可能多帶一點情報給下一次。”
“雖九死其猶未悔,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快要到極限,每一次使用能力都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所以他才不把資料傳給自己,儘可能傳給其他人,就是希望哪怕他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也有人能做點什麽!”
“他怎麽可能信別人一句話,就把眼前的所有人拋下,轉身開啟下一回!他從未把人命這樣看輕過!”
他喘著氣,眼眶通紅,眼前人有著歸雲子一模一樣的臉,是他在事情未完前,夢裏都不敢去見的那張臉。
可他說著這種話,把他從萬死不辭的英雄變成逃離現狀的賭徒。
哪怕知道他是假的,他也忍不住怒火。
歸雲子張了張嘴,有些驚疑不定:“隨雲,你怎麽……”
“歸雲子”把手一鬆,刻意板起臉扭過頭:“我跟你這個假人說什麽。”
“你怎麽來這兒了?師父呢?無處觀呢!”歸雲子伸手想要拉他,“歸雲子”往前一步,避開他的手,拉住霍言,告訴他:“都是假的。”
“這裏麵的一切都是假的,我認清是假的之後,閉上眼一頓亂衝,一睜眼就從無名山到了這兒。”
“你別被騙了,我剛剛試了試,這裏麵受傷疼得如有實質,怕不是在這裏麵死了在外麵也危險!”
他煞有介事地評價,“不能小看那種長得一張好人臉的家夥,法涅斯這家夥,陰險!”
“我也猜到這應該是類似的環境了。”霍言指了指城牆上的江策,“但我在找你們,我不確定他是不是……”
“肯定不是。”“歸雲子”篤定地一點頭,“咱們醒來的時候,不是都有自己的記憶嗎?江策肯定也有,他要是有記憶,怎麽可能不到你身邊來?”
霍言還是盯著江策:“萬一,萬一他一醒來就發現自己的身體快要失控了,怕連累我們呢?”
“怎麽可……”“歸雲子”話說到一半,也覺得不是那麽篤定了,“不能就他那麽倒黴吧?”
他正要往下說,疑惑地一抬頭,“天怎麽黑了?”
半空中,巨大的陰影籠罩,瞬間遮蔽了日光。
“歸雲子”瞪大眼睛:“好哇不裝了是吧?時間點還沒到這塊呢……霍言!”
他才一個走神,霍言就已經朝城牆那兒的江策衝了過去。
“歸雲子”趕緊追上去,跑了兩步,又回頭深深看了歸雲子一眼。
“你裝不像他。”
他扔下這句話,扭頭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
傾覆的巨石下,所有人都像渺小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