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規定的常規訓練時間是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六點,中午休息一小時。但大多數練習生都會加練,練到晚上十一二點也是常有的事。
他們放棄了學業,簽了十年合約,除了努力練習出道,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
岑風曾是這其中的翹楚,去得最早走得最晚,但現在儼然成了最不思進取的一個。尹暢已經跟著其他練習生在訓練室流過一輪汗了,岑風才姍姍來遲。
他戴著黑色的棒球帽,不跟任何人說話,帽簷壓得很低,遮住大半張臉,在舞蹈老師痛心疾首的目光中跳完今天需要練習的舞蹈,然後就往牆角一坐,像座冷冰冰的雕塑,望著窗外發呆。
這是練習生們昨天才開始學習的舞,尹暢連分解動作都還沒學完,而他已經能一拍不錯完整完美地跳出來。
舞蹈老師驚嘆又難過,驚嘆於他的天賦,難過他的自甘墮落。
但該說的該勸的,這一年來都已經試過了,這個曾經在他們眼中最好的苗子,已經被貼上了放棄的標簽。
老師嘆了幾聲氣,拍拍手把其他練習生的目光吸引過來,“來,再練兩遍。方文樂,別盯著岑風看了,人家閉著眼都比你跳得好!”
訓練室一陣哄笑,尹暢咬著牙根收回視線,暗自下決心,一定要超過他!
快到中午的時候,牛濤的助理來喊岑風:“牛哥讓你去辦公室一趟。”
牛濤就是昨晚去夜市找他麻煩的人,是公司專門負責管理練習生這塊兒的主管。
岑風站起身,沉默著走出去。
他一走,訓練室裏立刻議論開來:
“是不是要跟他談解約的事了?”
“應該是吧?這都一年了,要是別人早就被公司趕走了。”
“走了也好,省得天天像個死人一樣影響我心情。”
“怎麽說話呢?岑風以前對你不差吧?熬夜幫你扒舞都幫狗身上去了?”
“你他媽罵誰狗?我說的難道不對?你們都說說,我說的不對嗎?他既然不想在這呆了,早走不比晚走好?”
“尹暢,你跟岑風關係最好,你說!”
還對著鏡子在壓腿的尹暢緩緩把腿拿下來,俊秀白淨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難過,連聲音聽上去都悶悶的:“看他自己吧,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他開心就好。”
所有人都知道他跟岑風關係最好,現在岑風要走了,應該屬他最難過了。都還隻是一群十幾歲的少年,哪有什麽深仇大恨,此時都放下成見跑來安慰他。
尹暢悲傷又不失堅強地說:“我沒事,不管怎麽樣,這條路我都會堅持下去!和你們一起!”
訓練室這邊因岑風發生的動靜他並不知道,此時主管辦公室內,牛濤坐在電腦桌前,一改昨晚的盛氣淩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岑風站在他對麵,還是那副天塌下來眉都不會皺一下的模樣,牛濤把一份文件摔到他麵前:“這是你近一年來的出勤率,你自己看一看。”
岑風隨意掃了兩眼。
牛濤繼續道:“遲到早退十餘次,消極怠工,練習時長是所有人裏麵最短的。”他身子前傾,手背拖住下巴,笑著問:“岑風,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不想出道了?”
那笑容絕不算友善。
像吐信子的蛇,陰毒又可怖。
岑風盯著他沒說話。
牛濤等了一會兒,沒等來他的回應。他往椅背一靠,緩緩道:“你是不是以為接下來我會說,不想出道就解約?”
他笑容陰森森的:“你是不是就等著這句話呢?”
岑風終於皺了下眉。
牛濤似乎很滿意他的表現,手指愉快地敲著桌沿。他似乎想用這個辦法擊破岑風的心理防線,但敲了半天,岑風除了剛才那下皺眉外,半點多餘的波動都沒有。
牛濤有點裝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來,手指狠狠在空中點了點:“你他媽想都別想!你把中天當什麽地方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岑風我告訴你,你就是爛,也要給我爛在中天!你不想訓練,行,沒人能逼你。你不想出道,我告訴你,你就是想,這輩子也沒機會了!”
他拿起那份練習生簽約合同摔過來:“十年合約,我不主動跟你解約,違約金你賠得起嗎?你就是在夜市唱一輩子,也賺不到那個錢!你喜歡賣唱是吧,好,以後隨便你唱。但你想和平解約,沒門兒!跟老子耍橫?我倒要看看,誰耗得起!”
他發完火,心裏暢快極了,隻等著看岑風驚慌失措的表情,然後來求他。
但結果讓他失望了。
岑風眉眼如常,漆黑的瞳孔冷漠平靜,問他:“還有事嗎?沒事我走了。”
牛濤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這他媽是個沒有喜怒的機器人嗎?
他本來是想看岑風的笑話,結果現在倒讓岑風看了他的笑話,以免再失態,趕緊惡聲趕人:“滾,我說的話,你給我記牢了。”
岑風轉身出門。
下樓的時候,尹暢跟平時幾個關係好的少年等在那裏。一見他過來就圍上去,“岑風,你要解約了嗎?”
他視若無睹,垂眸往下走。
尹暢咬咬牙,當著所有人的麵哭道:“哥,你真的不管我了嗎?”
他長相清秀,又瘦,是屬於能激起人保護欲的那一類型,這一哭,簡直比女孩子哭的時候還顯無助。
岑風已經走下樓梯,背影冷漠,連頭都沒回一下。
圍著尹暢的幾個人都為他不平:“岑風到底怎麽回事?他是把我們所有人都當敵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