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飯菜添了又添,蘭楚堯等到不想動筷子的時候,看到謝時鳶出來了。
另外一個人不見蹤影,大概是不打算再回來。
蘭楚堯收回視線。
謝時鳶直直朝他走來,手中端了兩杯酒,蘭楚堯看出他眼角眉梢有幾分喜色,像是逢到什麽喜事。
“來,先喝一杯。”
酒遞到麵前,蘭楚堯二話不說就接過來悶了,問:“你們說了什麽?”
謝時鳶微微一搖酒杯,沒回,反而輕飄飄道:“蘭楚堯,沒想到你挺有能耐的啊。”
蘭楚堯一頓:“什麽意思?”
謝時鳶挑著眉頭,似笑非笑望著他。
他這才意識到對方可能已經知道他和薛霽卿的荒唐事了。剛想問是不是薛霽卿告訴他的,又覺得不太可能。
心念一閃,蘭楚堯想起那天一起去瓦舍,謝時鳶和宋忱不對勁的狀態,有了答案,他驚疑中帶著一絲絲惱怒:“你早就知道他是薛霽卿?”
謝時鳶默認,蘭楚堯還看見往這邊探頭的宋忱,他微瞪眼:“你們都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就我被瞞在鼓裏?”
“要怪就怪自己眼神不好使吧。”謝時鳶說。
蘭楚堯沉默了,忍不住真的思索起來。
謝時鳶看著他的樣子,嘴邊噙起一抹微妙的笑意,突然當頭來一記重磅,全然不顧蘭楚堯的死活:“有件事要告訴你,你剛才喝的酒,被我下了藥。”
蘭楚堯愣住,全然猜不透謝時鳶的想法:“什麽藥?”
“能是什麽藥。”謝時鳶瞥了眼他下身,同時轉身瀟灑離去,“再不去找人,就要發作了。”
蘭楚堯看懂了,他朝謝時鳶的背影怒罵一句,隨後真的感覺身體燥熱,眼神變了變,向內殿走去。
外麵隻有劉公公守著,薛霽卿不知是不是休息了,劉公公見他過來有些驚訝:“蘭公子?”
蘭楚堯忍了忍:“劉公公安好,我有事想求見陛下,不知現在方不方便?”
劉公公遲疑:“這……灑家得進去問問。”
“勞煩公公了。”
幾息功夫,劉公公出來,為他開著門:“蘭公子請進。”
薛霽卿原本在看朝臣的進貢,他來以後,放下折子,坐在椅子上盯著他不說話。
今夜他穿得很正式,帝王威嚴不自主流泄,麵容帶著精致的冷感,明明尊貴高不可攀,但蘭楚堯不知怎地看出一絲乖順。
蘭楚堯手指一抽,心跳起來:“陛下?”
“你來做什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薛霽卿眼睫微顫:“可以過來嗎,朕不想聽你在那裏說話。”
燭光在薛霽卿臉上晃動,猜不透到底是什麽想法,蘭楚堯沉默上前。走到椅子側邊,距離一丈遠的時候,他提袖站定。
薛霽卿微微側目,瞥了他一眼。
蘭楚堯有些僵硬,他走到麵前卻不知該說什麽,而且他現在身上根本沒有不適感,謝時鳶騙他,那酒裏沒有藥。
要怎麽解釋他不請自來呢,蘭楚堯想來想去,乾巴巴道:“陛下,新年快樂。”
沒有回應,薛霽卿低著頭,像擾人心弦的一彎冷月,高高在上,沒有人夠得著。
蘭楚堯心裏一涼。
但下一刻,薛霽卿的聲音又響起,他似乎有些倦怠:“可以幫我把冕冠取下來了嗎,太沉了,朕不舒服。”
真奇怪,作為身份卑微的遮月時,他對蘭楚堯說話頤指氣使,仿佛一切要求都天經地義,現在作為身份高貴的陛下,說話卻帶著禮貌的請求。
薛霽卿被冕冠壓得難受,閉眼揉起額角。
蘭楚堯緊閉著唇,去摘冕冠,薛霽卿轉了過來,腦袋向下傾斜了一點,方便他動作。
摘下來後蘭楚堯發現他白皙的額頭已經被壓出一道紅印,手指動了動,但沒碰上去。
把累贅卸去,薛霽卿這才回應了他剛才的話,他淡笑:“多謝蘭卿,新年快樂。”
蘭楚堯就又不知道要說什麽了,正猶豫要不要退下,薛霽卿仰頭,平平詢問:“蘭卿特意過來,就是為了給朕送一句祝福嗎?”
蘭楚堯:“……是吧。”
……總不能說他誤以為自己中藥了吧,再說中藥為什麽跑來這裏。
薛霽卿沒反應。
蘭楚堯吸了口氣:“天晚了,陛下早點休息,臣告退。”
說罷頓了幾秒,見薛霽卿沒有阻撓,他轉身。
“蘭楚堯,我難受。”
走了兩步,背後響起聲音,因為內殿空無一人,很安靜,蘭楚堯聽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