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2 / 2)

宋忱回首深深看了一眼,這麽重要的事情,府裏不可能沒有一個人知道,一定是父親對他封鎖了消息。

他站在原地慢慢握緊拳頭,管家一直在對麵招手,宋忱隻覺得全身的血都往下肢衝,理智告訴他應該過去,應該繼續走,但實際上他的腳一寸也邁不動。

就這麽僵持著,宋鴻嘉所坐的馬車不動如山。

過了許久,宋忱咬著牙關,快步上前。管家見他過來,剛提起嘴角,誰知下一刻宋忱便脅走了匹馬兒,一個翻身上去,扯著韁繩麵對著他。

管家瞪大眼睛,嘴唇囁嚅著,像是要說什麽。

宋忱手指緊了緊,他聽著自己抖動的,不那麽順暢的聲音:“我……等我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我就會回來!”

說著,他也沒有等管家回複,急馳而去。

“公子!”管家猜到他要去做什麽,他伸著手追了幾步,像是要拉住他的樣子。就在這時候,車裏響起宋鴻嘉的聲音。

“讓他去。”

*

北門,太陽照射的金光順著鐵門從下而上,數千人在門口望著,不多時,門被拉開,發出沉悶的嗡隆聲,露出裏麵的場景。

從空中往下看,烏壓壓一片,八百多隻長戟握在將士手中,和他們身上的鐵衣一樣,發出懾人的寒光。槍頭紅纓輕輕舞動,鏗鏘有力的鼓聲混在號角音中,城外人的喧囂在這一刻通通凝滯,齊齊靜默。

薛霽卿身著袞服立於正前,袖口隨風滾動,一個鳳眸挑起的眼神仿佛闔倪四海。其威嚴在眾百將士的肅穆下不減分毫,反而更顯帝王之姿。饒是謝時鳶也不得不為之驚嘆。

謝時鳶從馬背上下來,他銀甲如皓月,微微低下頭,薛霽卿為他戴上鍪胄,扶正盔甲。披上這身甲胄,謝時鳶的容顏便少了些端麗,變得更加沉穩持重,鳳姿肅穆。

薛霽卿滿意一笑,揮動衣袖:“送行!”

身後的鼓聲變得更加雄渾壯闊,謝時鳶上馬,帶著眾將士出城。

人群中的響動在這一刻沸騰起來,所有人都記得老侯爺從前的神話,謝時鳶是鎮北候府唯一的後人,他們對這位青年將軍滿含期待。

“踏狼煙,破韃噠,平四海,功千秋!”

“踏狼煙,破韃噠!”

“平四海,功千秋……”

一聲又一聲,呼喊壓過鐵騎遁行之聲,滿目澎湃中,沒人注意到一個青年氣喘籲籲跑來,從幾千人中硬生生擠到了最裏麵。他看見人馬,總算停了片刻,大口大口喘息,像要被溺死的人突然得了呼吸。

四周竟是高呼,耳畔嗡嗡響著,宋忱目不轉睛盯著最前排的人。幸虧隊伍行的慢,他小跑著,勉強也能跟上。眼見和對方距離越來越近,他心臟鼓動得厲害,就差跳出嗓子眼來。

“謝時鳶!”

他喊,可惜這微不足道的聲音轉瞬就淹沒在人潮中,連宋忱自己都聽不清。

“謝時鳶!”前麵的人沒個反應,宋忱一直追趕,在隊伍側麵奔跑。

隻是越往外人越多,好像整座城的人都集中在了這裏,宋忱以一己之力難以前行。

更不巧的是,這會兒過了界,隊伍開始加快速度了。

再一次被擋住,宋忱和他們的距離越拉越大,他焦急不已。就來晚了一點點,隻是想……隻是想在謝時鳶走之前送他,想和他說一句話,沒有機會了嗎?

宋忱推不開麵前的人,他隻能看著謝時鳶逐漸遠去。

慈寧宮謝時鳶倒在他麵前的畫麵又一次浮上心頭。

他手腳有些發冷,怔然望著遠處,視線隻能撲捉到謝時鳶的一片衣角。風聲嘯厲,吹得宋忱眼睛發紅,他抬手擦了擦眼尾,手上變得濡濕一片。

他低頭試圖影藏自己失控的情緒。

就在這時,馬車上的人停了停,他牽著馬兒往後轉了轉,視線落在人群中某處,許久沒有動作。

眾人紛紛望向後方。

這一轉變,宋忱前麵忽地騰出條路來。

像明明已經熄滅的蠟燭,一陣輕風拂過,又複燃起來,宋忱看見後想也沒想,提起發軟的身子奔去。

這次他順利走到了謝時鳶麵前。

也終於看清,原來對方的目光真的是看向他的。

謝時鳶沒有動,隻是靜靜地望向他。

兩目相對,過往的恩怨好似在這時候都隨風散去了。

宋忱從身後掏出綁好的吉祥草,他什麽也沒有戴,隻在趕來的路上去摘了吉祥草。

吉祥草在大雍是用來保平安的。

他讓謝時鳶接著。

宋忱盯著他輕聲說:“你要平安歸來,你的家人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