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2 / 2)

獄卒跟他說婦人命不久矣。

她在牢裏消瘦了很多,前個月又過了場鬼門關,沒有得到好的修養,本就是強弩之末,不知從哪裏聽得了宮裏的消息,整個人瞬間衰敗下去。

宋忱跟她說了些話,發現她確實油儘燈枯了。

他難受得哽咽起來。

婦人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抓住宋忱的手腕:“照顧……照顧好他,求求你們……”

她死死盯著宋忱,直到看著他點頭,才脫力閉上眼睛。這位大雍的公主,侯府的一品誥命夫人,就這樣撒手人寰。

……

畫麵一轉,宋府院子裏,晨光熹微,梨花正好,錯落細碎的花枝下,一男一女正抱著個兩歲多的孩童,彼此說些什麽。

宋忱離著兩人越來越近,女人的目光突然轉向自己,她淺淺一笑:“你來了。”說著,她把孩子放下,輕拍孩子肩頭,“盈盈,去找爹爹。”

宋盈聽話小跑過去,拉著宋忱的褲腳,抬著腦袋往上看,軟糯糯的:“爹爹,抱。”

宋忱抱著他直起腰,可算看清了對麵二人的長相。

一個是子車柔,一個是宋萱。

宋忱在夢裏都忍不住為之一怔。

宋萱看起來有些不太自然,他站起來給宋忱騰位置:“三弟,你不在,我方才和弟妹聊了幾句,你們坐吧,我先回去了。”

說完他就逃也似地離開,就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不想被人發現。

宋忱不明所以,摸著腦袋坐下,詢問宋盈今日做了些什麽。

夢裏光怪陸離,什麽都有,一夜的時間,仿佛就過了一生。

早上,旭日未升,宮門還緊閉著,西邊驀地響起三道喪鐘聲。宋忱被這聲音震得胸腔發疼,他驚坐起來,怔然揉著酸痛的腦袋。

今天不等他喚,宮人就魚貫而入,他們好像都有事情,各自忙活。

可他們不像是來服侍他的,外麵放著的,櫃子裏的所有東西被拿了出來,像是要搬空的樣子。

宋忱混沌了十年的腦子,剛剛清明又被他們搞得發懵。如果不是他們看起來太過沉著冷靜,結合起那三道鐘聲,他幾乎要以為是薛霽卿薨了,大雍有難,宮人忙著出逃。

來不及細想,宋忱把夢裏的事情也拋到一邊,皺眉問:“怎麽回事?”

宮人們置若罔聞。

宋忱心裏越來越疑惑,他下了床,隨便拉過個宮人:“去把福安找來。”

宮人這會倒是沒有聽不見了,他很快就把福安喊了進來。

宋忱問他發生了什麽。

福安眼睛低垂著:“郎君,太後娘娘歿了。”

宋忱心頭一震,總算知道外麵的喪鐘是怎麽回事了。他眼簾微顫,五味雜陳時卻突然反應過來,福安剛才叫他的稱呼變了。

他隱隱感覺這和宮人反常的舉動有關,便問道:“你叫我什麽,還有這些宮人是作何?”

福安淺清嗓子:“郎君,奴才沒來得及告訴您,太後娘娘歿之前,許下最後一個遺願,就是放你回侯府。”

一聽就是胡扯,太後怎麽可能許這樣的願望,宋忱皺緊了眉頭。

“陛下已經答應了,命人即刻送您回去。”福安接著說。

宋忱定定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什麽,難怪謝時鳶篤定能再接他回去,一切都是薛霽卿和謝時鳶的計謀,太後死了正好被他們利用一次。

不過……這樣也好,他正打算出宮去,去驗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宋忱目光逐漸清明,看著他們動作不再出聲。

宮人們辦事很迅速,一小會兒功夫留春宮就空了。

福安來請他:“郎君,請隨我去乘車。”

出來後,宋忱轉身看了一眼,留春宮的大門咚地關上。在宮裏這段荒唐的時光,就像他前半生迷離糊塗的前半生一樣,落下了帷幕。

宋忱沉了沉氣:“走吧。”

宋忱沒有回侯府,他讓人把他送到了宋家。

宋鴻嘉在書房,他看到宋忱那一刻,就知道哪裏不一樣了。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如果宋忱沒有中毒會是什麽樣子,如今宋忱站在他麵前時,竟然和他想象的模樣開始重疊。

以前的宋忱,儘管看起來再懂事,再像大人,也始終洗不掉他眼底的孩子氣。

可現在沒有了,宋忱整個人像幽潭一般沉靜,是真的擺脫了懵懂稚氣,言行舉止,均與正常人無異。

“父親。”宋忱沒有多說什麽,伸手抱了抱他。

宋鴻嘉頓時老淚縱橫,拍著他的背,情難自控,說不出話來:“兒啊……”

宋忱怕他太過激動,鬆開了他。

“你是怎麽做到的?”宋鴻嘉抹著眼尾。

宋忱頓了頓,實誠道:“是謝時鳶,他給我找到了解藥。”

宋鴻嘉喉嚨一堵,宋忱離開他身邊以後接觸的就兩人,一個是謝時鳶,另一個就是薛霽卿,無非就是和他們有關。儘管心裏早有準備,可聽到的時候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畢竟他努力了快十年,也沒找到辦法。

宋鴻嘉又驚又喜,正要細問,被宋忱打斷了:“父親,還記得上次在祠堂你給我看的花名冊嗎?那些圈起來的人,你有沒有畫像?”

宮裏還沒放出太後離世的消息,但宋鴻嘉接下來肯定不得空,他得抓緊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