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著床落坐,輕輕碰了碰宋忱的脖子。
宋忱皺起眉頭,在睡夢中小聲囈語,謝時鳶剛湊過去聽,他眼皮纖顫,緩緩睜眼。宋忱的記憶還停留在剛才,他醒來後迷迷糊糊看見謝時鳶的耳朵,又恍了神。
“謝時鳶。”宋忱抬手抱住他的後背,肩膀還疼,一動就疼。
謝時鳶以為他會哭,像剛才決堤一樣,但這次宋忱沒有。他隻是抱著謝時鳶靜靜地不支聲,謝時鳶也沒有動。
“想殺我的,是姑母嗎?”許久,宋忱低聲問。
謝時鳶有些詫異,似乎沒想到宋忱會這麽問。
見他沒有否認,宋忱眼裏光澤漸暗。雖然早就知道太後是什麽樣的人,薛霽卿也說過,但這種事真的發生時,還是會有些難過。
不過宋忱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
他頓了頓,想起個事,把蒼白的嘴唇硬生生咬出了紅色,難以啟齒:“謝時鳶,我前些日子那樣對你,不是故意的……我……”
謝時鳶端麗的眉目染上一點笑意:“我知道。”
宋忱怔了一秒,然後繼續解釋:“薛霽卿騙我,我以為自己喜歡他,我把你忘了。”明明受了傷,可宋忱一直沒有訴說,反而是現在,聽起來委屈巴巴的。
謝時鳶手指一緊,他搖了搖頭,去探查宋忱的肩:“疼嗎?”
“疼。”宋忱沒有說謊。
謝時鳶眸光微顫,突然就懷疑起自己把他留在宮裏對不對,他輕聲問:“你是不是很想回去,我把你帶回去好不好?”
宋忱搖頭:“我要留在宮裏。”
謝時鳶怔然:“為什麽?”
宋忱沉默了一瞬,被薛霽卿軟禁的那幾天,他確實很想回去,可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宋忱突然想明白了些事情。
薛霽卿和謝時鳶讓他留在宮裏,而之前他沒有記憶的時候,太後跑到他麵前,軟硬並施想讓他離開。宋忱猜測就是因為自己沒有從她,才遭此劫難。
顯然他在宮裏擋了太後的路。
宋忱現在不想讓太後好了,如果因為這些危險就要離開,就是順了太後的心意,他不想這樣做。
宋忱想的清楚,卻不知道怎麽和謝時鳶表達,他說:“你說等一切結束就會來接我,沒關係,我等著你就好了。”
謝時鳶盯著他看了半天,突然俯身親了親他的眼睛,從唇縫中泄出一個字:“好。”
*
謝時鳶是外男,不能一直待在宮裏,尤其是晚上,宋忱知道他最近又忙起來了,但他每天還是會擠出時間來看自己。
他在留春宮養傷的幾天裏,薛霽卿隻來過一回,他表現得像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全然一副溫柔兄長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之前深情的跡象。
宋忱早已沒了質問他的想法,他平靜地麵對薛霽卿,什麽也不過問。
薛霽卿每天都會讓人送一等補品過來,還有禦用的藥膏。宋忱日複一日養著傷,沒聽說過太後的消息。
等到胳膊好了大半的時候,連末告訴他:“公子,錢宵死了。”
錢宵先前就被宋父捉拿入獄,但關於他的審判一直沒有下來,宋父還是念著太後的麵子,想留他一命。
可他的仁慈換來的是太後的心狠。
宋忱是宋父的底線,宋父剛知道宮裏傳來的消息時,恨不得將太後生吞活剝,眼裏是再也容不下太後。
次日,宋鴻嘉請旨讓薛霽卿賜錢宵白綾一條。
連末覺得大快人心,他是個直腸子,道:“公子,老爺是在為你出頭呢。”
宋忱聽後沉默半晌:“他走私五十散,罪有應得。”錢宵幫著太後,做了太多惡事,五十散迫害了那麽多人,上一世的謝時鳶隻是其中之一。
宋忱希望他得到懲罰,哪怕父親沒有秉公執法。
連末認可道:“確實,不過走私五十散按律當處絞刑,他這麽死,還能留得個全屍呢。”
宋忱沒說話,他在走神,剛才連末說父親是在為他出頭,他腦袋終於聰明了一回,好像有點明白薛霽卿和謝時鳶到底在做什麽了。
他抿唇,眉頭慢慢變深,所有人都想用他牽製父親,謝時鳶也是這樣。
可宋忱不想成為別人手裏的籌碼。
謝時鳶這幾天對他很好,可他想不到謝時鳶的心思。宋忱知道他現在在對付太後,暫時不會對父親怎麽樣。
可等搬倒太後以後呢,父親甚至整個宋府都是謝時鳶的仇人,兩家之間有滅族之仇,謝時鳶怎麽可能原諒?
到時候父親要怎麽辦?
宋忱攥緊了手指,再等等吧,他不會讓別人傷害父親的,謝時鳶也不可以,他遲早會和對方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