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2 / 2)

前世死之前那深刻的記憶像潮水一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宋忱又驚又懼,胸腔驟然升騰起恨意,洶湧難擋。

他看著對方眼睛一點一點變紅,咬著牙齒,隻恨不得把人挫骨揚灰!

正此時,連末跑過來擋在他身前,質問對麵:“什麽人啊,光天化日在這裏鬨事,你們想做什麽?”

領頭的眯眼看著連末,意外沒有發作,隻是道:“原來是你們呀,剛才說的話沒聽清?那我再重複一遍,你家世子要死了,趕緊帶你主子去金鑾殿接人!”

連末皺起眉頭,宋忱驀地把他攬到一邊,臉色很不對勁:“先去找謝時鳶。”

連末看見宋忱眼裏不知何時充滿的血絲,大驚,當下就不敢再說什麽,不再理會這群人,直直往外衝。

不知怎地,這幾名侍衛進來時凶神惡煞,但不管麵對宋忱還是連末,都像是在顧忌什麽,外強中乾的紙老虎似的,任連末對他們橫衝直撞也不生氣。

宋忱不安顫抖著,走到茶樓門口,突然回首,極深地望了領頭人一眼,才快步出去。

領頭人不由得一頓。

旁人感覺不到,可他卻不知怎麽,從這個眼神中察覺到令人膽寒的凶惡,像是穿透了虛空,落在他靈魂深處,叫人徒生戰栗。

他抖了抖,卻又想起別人口中宋忱那溫良的樣子,慢慢放鬆警惕,隻道自己多慮了。

外麵,車夫得了令,使出渾身力氣抽趕馬兒,隻恨不得它跑得再快一點!

連末從來沒在宋忱臉上見過那樣的神色,哪怕他現在已經稍稍冷靜了,還是心有餘悸。

而宋忱仍舊沒從方才的情緒中走出去,腦子裏一團亂麻,整個人猶如崩緊的弦,稍不留神就會被拉斷。

其實但凡是旁的什麽人傳來這個消息,宋忱反應都不會這麽大,也不一定會輕信。

可偏偏是這幾人。

心底警鐘狂響,無儘的恐慌把他的理智蠶食得一乾二淨。

宋忱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旁的都不重要,那個人可以等他回去再處理。如果隻是他多跑一趟就好了,最好那人是逗他玩的,隻要謝時鳶沒事……

他不敢想其他的結果。

車軲轆幾乎要冒火星了,車夫緊趕慢趕,終於才一柱香以後到宮門下。

宋忱下車的時候腿還是軟的,可他連緩都沒緩,就飛奔向前。

這條路長得像是沒有儘頭。

宋忱一直跑一直跑,金鑾殿前的玉龍長階終於浮現在他眼前。晌午的日頭高懸,金色的暖光灑滿長階,這樣的暖意卻遮不住白玉下影藏著的血腥殺戮。

宋忱看見殿門下多了一排守衛,皆手握長戟,毫無波瀾注視著腳下沒有生息的人。

宋忱餘光瞥見一塊眼熟的布料,呼吸一窒。

他輕眨眼睛,緩步走了過去。

最先看到的,是那一堆厚厚的,布滿了倒刺的荊棘條。

隨後擋住的人猝不及然暴露在他眼前——謝時鳶像是沒有氣息一樣倒在地上,眼前的綢帶不知所蹤,雙目緊緊閉著,平日紅似烈火的唇瓣竟是一點顏色也沒有了,膝蓋處的衣裳卻被刺目的鮮血染得通紅!

宋忱腦子嗡隆隆一聲巨響,接著一片空白,他瘋了似地撲上去,膝蓋猛地磕在地上。僵硬的手指剛觸及到一點溫度,眼淚就掉了下來。

萬幸,還活著。

連末氣喘籲籲追來。

他愣愣地看著這一幕,縱使他對謝時鳶有諸多不滿,也從沒想過他進宮短短不到一天,就變成這一副生死不明的樣子:“怎麽會這樣?!”

侍衛看了他們一眼,好心提醒:“中尉大人觸怒了太後,在金鑾殿罰跪一日。如今還不到中午大人便暈了過去,得太後慈悲,免了他的餘罪,你們既然來了,便把他帶走吧。”

宋忱探到謝時鳶膝蓋上的血,一雙手被染得看不清原樣,聽到侍衛的話,四指一點一點握緊了。

他忍著胸腔裏因為抽搐帶來的劇痛,小心翼翼把謝時鳶扶到自己懷裏,害怕再把他碰傷一絲一毫。

連末麵色幾度變化,也蹲下幫忙。

“公子?”連末望著宋忱,擔心喚道。

宋忱在發抖,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衝動盤旋在他腦子裏,隻想什麽也不在乎,去找太後拚個你死我活。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有這般大的情緒波動,就好像不是他一樣。

可最終他隻是咬著自己嘴裏的軟肉,硬生生把那股子瘋狂逼了回去。

宋忱抱著謝時鳶站起來,謝時鳶比他高許多,抱著對方明明應該覺得吃力,可他卻感覺不到似的,連末都搭不上手。

“連末,你去趕車。”宋忱低聲道。

連末原本不放心,但見他一步一步向前走,步履穩健,便不再耽誤,趕緊跑去準備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