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2 / 2)

謝時鳶的話不含一絲溫度:“你該死。”

仿佛地獄裏的閻王,聽見十惡不赦的犯人自述其罪,最後下達了審判。

謝慈陷入無儘的恐懼,知道求他無用,認命了,隻是一直念著:“哪裏露了馬腳,我明明死死的滿著,為什麽你還是知道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當時酒勁上頭時說的痛快,現在又全然不記得自己與宋忱的對話。

謝時鳶淡笑道:“我也以為找不到你了。”

謝慈朝他輕輕轉頭,眼睛赤紅。

謝時鳶閉目,自他重生起,每時每刻被不安恐懼折磨,他扭轉了謝府的命運,杜絕一切悲劇發生的可能,同時也意味著那個背叛者的消失。

前世的線索湮滅,他以為再也抓不到對方了,沒想到老天留了眼,讓謝慈和他一起回來了。

謝時鳶突然想到什麽:“對了,有個事情值得一提,說來也巧,前世你因為錢出賣謝家,而今也是因此去地獄給他們賠罪。”

謝慈手指動了動。

謝時鳶緩緩道:“你欠豹爺的錢,不是拿去堵錢,是去買狐紋貨幣了吧,你想改命,卻不料賠得傾家蕩產,最後還要宋忱給你收拾爛攤子。”

經過他的提醒,謝慈遺忘在深處的碎片終於清晰了起來,想起自己愚蠢的行為,他嘴角抽搐,不甘心望著謝時鳶。

謝時鳶放出最後一擊:“可你大概不知道,狐紋貨幣是我一手策劃的吧。”

謝慈驚愣不已。

謝時鳶欣賞著他的表情。

謝慈麵目猙獰,眼神幾度變幻,這才意識到自己多麽可笑,氣得一口鮮血噴出來,順著嘴角淌下,弄臟了脖子。

謝時鳶嗤笑一聲:“自食其果,也不算冤。”

謝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意識飄回前世,謝時鳶說的不錯,他總是死在自己手上,前世太後給他的錢和田宅,照樣被他敗光了,就因為這樣才死在子車姑娘手裏……

謝慈眼角流下憤恨的淚水,狂笑起來,接著心裏劃過一個奇妙的念頭,不掙紮了,對謝時鳶瘋喊:“世子啊,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殺了我又怎麽樣,你就能報仇了嗎?你真正的仇人是宋家,是太後!”

謝時鳶臉色變了。

謝慈眼神詭異,帶著扭曲的快感:“宋鴻嘉把謝家害成這樣,你還不是要把他兒子娶回來當祖宗!多可笑,你難道就不想知道自己死後發生了什麽嗎?”

謝時鳶預感到那絕不是自己樂意聽的,他咬著牙冷斥:“閉嘴。”

不管後來發生了什麽,他已經把謝家救回來了,不必執著於那些痛苦的事情。

謝慈笑得更放肆:“不想聽啊,世子,你不會真喜歡上那什麽世子夫人了吧?哈哈,你知道嗎,那天慈寧宮處死的人根本不是夫人,那隻是太後跟前一個侍女,用來誘殺你的餌。”

謝時鳶滯住了,他麵色暗沉:“你說什麽?”

謝慈從地上撐坐起來:“橫豎不過一死,我有什麽好隱瞞的,你沒聽錯,夫人那時還活著,宋鴻嘉準備拿永安公主跟皇帝談條件,怎麽舍得讓她死。”

這一下子戳中謝時鳶死穴,他呼出一口氣,聳兀的喉嚨上下一滾,懷著一絲卑微的祈願:“我母親,最後還活著?”

誰知謝慈眼下露出幾分陰翳:“可惜並沒有,宋鴻嘉害死了侯爺未出世的孩子,在陛下那裏討不到好處,失去價值的人,他一個也沒放過,夫人,牢裏的家仆,全都被殺了,否則你以為我是怎麽死的?”

情緒從高處墜入低穀,那種感覺如同一柄鈍刀在心上來回切割,謝時鳶的臉色沉了下去,複仇的欲望凝聚在指尖,他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極力平複翻湧的風暴。

謝慈的嘲諷幽幽響起:“沒人知道前世發生了什麽,他們傻傻把仇人奉為座上賓,對他奴顏屈膝,隻有你一個人,你鬥不過宋家!”

謝時鳶鬆了拳頭,他盯著謝慈,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來這裏已經過了長一段時間,謝時鳶抖了抖袍子上的風霜,準備做個了結。

他輕抬手,一直低著頭不聞不問的影衛才開始動作,他們身如閃電,四處掠過,隻能捕捉到幾個不真實的殘影,不知破了多少道關卡秘術,周圍換了一副新的景象。

大大小小幾百座石碑暴露出來,所有墓碑光潔如新,都沒有署名,不知何人而立,為誰而立。

影衛吹了哨,幾百隻通體漆黑的猛鷹集盤旋,在林中嗷叫,別的鳥獸意識到危險,驚惶逃散,猛大鷹凶殘的雙眼鎖定目標,直墜而下。

謝慈被鷹包圍了,鷹羽光潔發亮,身姿雄健,張開鋒利的鳥喙發起攻擊。被特意訓過的猛禽十分有紀律,撕下一塊肉就往後退,銜著去找對應的石碑,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

慘叫甚至沒響幾聲,地上的人就隻剩一具骨架,怪異蜷縮著。

謝時鳶沒看一眼。

翱翔上空的猛鷹,地上的屍骨,看不到儘頭的無名石碑,以及前麵新鮮的“貢品”,隨便進來一個人,都會被麵前邪門的場景嚇瘋。

好在林裏的人走之前,將一切隱藏了起來,無人窺見,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