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 / 2)

連末一愣:“公子你怎麽糊塗了,這是謝家罪臣啊,你從宮裏把他帶回家,現在他是你的寵物啊。”

寵物?宋忱腦海深處傳來一陣陣刺痛,他眉心一鎖,覺得甚是荒唐:“我怎麽不記得了?”

連末聽罷欲哭無淚,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公子你別嚇我啊。”說著抹了抹眼睛,“都怪我先前沒看好你,叫你落了水,你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可怎麽辦啊!”

宋忱被救起來後在床上昏迷了兩日,連末一直守著,眼下好不容易等他醒了,哪裏聽得這樣的噩耗。

宋忱表情有些微妙,原來他落水了,難怪這個時候會躺在床上,可是為什麽,他醒來第一個念頭是要跑出來呢?總覺得好像不應該是這樣……

連末還在嚷嚷,宋忱被吵煩了,腦子亂糟糟的,他揉著太陽穴,長舒一口氣:“我現在不是沒事嗎,隻是忘了些事,別擔心。”

連末看起來有些驚愕,盯著他久久無言,片刻後才別扭道:“公子,你好像不一樣了。”

宋忱不以為意,反問道:“有嗎。”

連末卻不說話了,眼神飄忽不定,不知在想什麽。

宋忱沒管他,又瞥了一眼籠子裏的人,他嘴唇乾裂,眼中滿是血絲,已經不能算一個真正的人了。宋忱覺得他一定很冷,一定很想要什麽東西,這種迫切的欲望強烈得好像是他自己的,宋忱心口沒由來一抽,未經思索脫口道:“給他拿一床棉被吧。”

連末猛回神,仿佛受了驚嚇,忙擺手拒絕:“不行啊,讓老爺知道,我們要受罰的!”

宋忱身形一頓,轉了過來,不知是不是連末的錯覺,他的眼神沾染了一抹陰鬱,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情。

宋忱帶著不悅的情緒:“沒有避寒的衣物,難道任由他在這兒凍死?”

連末有苦也說不出,突然不敢吱聲了。宋忱皺了皺眉,也知道為難他沒用,他收了麵上神情,吩咐道:“晚上父親回來告訴我一聲,我去找他說。”

連末趕忙應是。

宋忱在籠子前麵蹲下身,想要去看他,籠中人的臉色藏進了淩亂的長發裏,模糊不清。兩人之間隔著籠子,如同隔了一道天塹。

他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他不說話,謝時鳶也不說。

雪花輕輕飄著,無差別落在他們頭發上,肩上。

場麵僵持良久,無聲沉默,宋忱腿都蹲麻了,後知後覺感受到寒涼。

找不到再待下去的意義,他站了起來,努力忽視心上的怪異,對連末說:“回吧。”

主仆二人離去,院子驟然空曠下來,四處悄無聲息,謝時鳶緩緩向鐵柵靠去,手指艱難地伸出去,摟了摟散落的殘羹剩飯,混著雪水塞進嘴裏。

沒有人知道他方才麵對宋忱時,有多想衝出牢籠報仇雪恨,可是他不能。他如今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哪怕被放出去,也隻能狼狽地匍匐在仇人腳下,任人擺布。所以他沒有對上宋忱審視的目光,他怕自己忍不住。

謝時鳶麻木地吞咽著,死多容易,活著才是最難的,不知道下一頓飯什麽時候才會來,也不知道還要熬多久,他還想再見母親一麵……

不知不覺,雪停了,天色也越來越晚,氣溫驟降,比白日更難熬。膝蓋隱隱作痛,謝時鳶費力扯著衣服,單薄的囚衣擋不住朔風,露出他消瘦的身軀,謝時鳶把額頭貼近手背。

燒得滾燙,鼻息也燙,腦袋很疼,謝時鳶閉著眼睛,靠在籠子上一動不動。

“嘩——”

一盆涼水從天而降。

“別裝死了,叛賊快醒醒!”

謝時鳶被凍醒,那盆水半點沒浪費,他身上已經濕透了,衣服緊貼著皮膚。一個麵容倨傲的少年俯瞰著他,眼神刻薄極了,謝時鳶麵無表情地回視他。

見他這樣子,連生捂著鼻子後退一步,滿臉嫌棄:“礙眼,真不知道為什麽要帶你回來。”

說完去看謝時鳶,卻被他幽暗的眼神嚇了一跳,那目光陰森森的,像看不見底的深潭,一不留神就會把人吞進去,攪得屍骨無存。連生覺得被冒犯了,憤怒道:“敢這樣看著我,眼睛不想要了嗎!”

謝時鳶意興闌珊,移開了目光。這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找麻煩了,想必是又在哪裏受了氣。隻不過是一條落井下石的狗,還犯不上他費心。

欺負人最痛快的就是看對方卑微淒慘的樣子,連生沒得到滿足,一邊羞辱一邊刺激他:“謝家人又死了幾個,你不知道,刑場都被血染紅了,你們一家的亂臣賊子,就剩你在這茍延殘喘!要我說啊,不如早點死了算了,免得禍害府裏。”

謝時鳶由著他亂咬人,一言不發。自從被關在籠子裏,他對外界一無所知,要說這人唯一的用處,就是能給他帶來謝家的消息,他聽著連生話裏的幸災樂禍,周身氣息越發低沉。

謝時鳶不傻,連生為了發泄,說的話有時候添油加醋,有時缺斤少兩,不知幾分真幾分假,他自然不會全信。隻能根據對方的態度大致判斷外麵什麽情況。

他現在這個樣子,謝家人一定不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