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第 1 章

宋忱穿著精致的丹紅錦鍛,頭戴玉冠,眼神清亮,叫四周一切都黯然失色。路上全是鞭炮鑼鼓聲,絲竹夾雜著歡聲笑語,可他被帶出來時,父親正與媒人僵持不下。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宋父也穿得格外體麵,此時卻吹胡子瞪眼,宋忱一聽才知道,父親不想讓他上花轎。

身後那頂火紅的花轎在夕陽下泛著鎏金般的光輝,四角都掛著彩金色的鈴鐺,轎子極為寬敞,坐幾個人綽綽有餘,宋忱眨了眨眼睛,上前輕輕拉住父親的袖子。

大紅袖袍上的四指白得晃眼,宋父一轉頭,撞入宋忱純然的眼瞳,一個哽咽,說不出話來了。他含辛茹苦把宋忱養大,如今謝家逼婚,要讓宋忱像大姑娘一樣被抬出去,他怎會願意。

圍觀者看熱鬨不嫌事大,不知是誰開了口,話語間滿是嘲諷:“嫁都嫁了,又爭什麽臉麵,那可是鎮北侯的世子,八輩子修不來的福氣。”

“就是,他不過一個癡兒……”

“你!”宋父剛歇下去的火氣蹭地冒了上來,氣得指著那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雙方劍拔弩張,空氣瞬間凝滯,媒人捏了把冷汗,宋父吼道:“不嫁了,我們不嫁了!”他甩著袖子,“就算是忤逆聖旨,我宋家也受不得這委屈!”

眾人交頭接耳,不知在討論什麽,須臾道路儘頭傳來嗩吶聲,打破了緊張的氣氛。

新郎官來了。

宋忱抬眸望去,一道修長的身影漸漸清晰。

謝時鳶高坐馬頭,在一片敲鑼打鼓聲中走來。他長發如水流瀉在身後,鳳眸微垂,唇若丹朱,好看得有些昳麗,卻因身上的貴氣叫人無法產生褻瀆之意。

這是他一身素白也遮不住的盛世容顏,宋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喜服,不明所以。

待隊伍停下,謝時鳶下了馬,宋忱才發現他眉頭微蹙,臉色略顯蒼白。再一看,謝時鳶的神情被儘數斂去,剛才仿佛隻是他的錯覺。

宋忱還站在花轎旁,謝時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削薄的嘴唇勾了勾,對宋父說:“嶽父大人,可是對令郎還有不舍?”

宋父冷哼一聲。

媒人看他不再提悔婚的事,趕忙上前解圍:“宋大人實在是愛子心切,不過同在天子腳下,以後相見的機會多著呢。”她手朝花轎擺出個請的姿勢,“既然新郎官來了,就讓郎君走吧,免得誤了吉時!”

宋父冷靜下來,也不想再糾纏,誰知他剛側身,就有人不合時宜地諷道:“小郎君金貴,坐不得花轎。”

媒人眼神一下子變了,朝那邊狠狠瞪過去。

謝時鳶笑意漸淡,啟唇問:“發生了何事?”

媒人額頭不自主地冒冷汗,隻得跟他解釋來龍去脈。宋忱見他眉目間冷意上湧,邁步擋在宋父前麵。

兩人麵對麵,呈對峙的姿態,謝時鳶凝視他良久,好一會兒笑了,比牡丹還華美,仿佛對此一點也不介懷:“是我考慮不周。”

他讓出身後駿馬,對宋忱說:“你騎著它,我牽你回去吧。”

宋忱怔了片刻,馬兒還吐著氣,謝時鳶骨節分明的手指伸到他麵前,一臉溫和地等著他。宋忱回頭,見父親輕頷首,於是他牽住謝時鳶的手,謝時鳶一用力,把他攔腰抱上馬。

宋忱穩穩坐在馬上,謝時鳶朝宋父拜了拜,將馬兒調了個頭。

迎親隊伍這才出發,宋父老淚縱橫。

人馬逐漸走遠了,出了宋府的街道,謝時鳶就揮手讓樂聲停下來,宋忱抓著馬背,安靜瞧著自己的夫君。他手裏牽著韁繩,卻總是無意識往旁邊走,不讓馬兒碰到他,還容易被它發出的動靜嚇到。

謝時鳶怕馬。

宋忱將寬大的喜袍放下去,擋住謝時鳶與馬兒的接觸,過一會兒,謝時鳶靠得更遠了,宋忱抿唇。

他們到侯府時,謝府門上還掛著白幡,整個府邸巍峨聳立,雕漆大門敞開,飛簷青瓦,從裏到外,沒有一點紅色。

隻有院子裏的桌席和客人能證明這裏確實在舉辦一場婚禮。鎮北侯一世榮寵,謝夫人貴為永安公主,如今世子又和如日中天的宋家聯姻,沒了鎮北侯,謝府也依然昌盛,來的人不少。

宋忱被謝時鳶牽著,穿過大道,燒紅的晚霞似華美的錦緞,映在他們身上,一個似紅楓桃林,一個似梅落雪山,枝頭有鳥兒嘰喳報喜。

兩人走到正堂,叩首相拜。

高堂上空無一人,謝母傷了心脈,胎像不穩,無法來受拜禮。賓客們望著謝時鳶,心道可惜,如此良君,為了給母親衝喜,隻能把世子夫人之位給一個男人,還偏偏是宋家沒人要的傻兒子。

可憐多少世家貴女暗自傷神,終究可望不可及,賓客們唏噓不已,舉杯對酌。忽地,謝府門外響起噠噠的馬蹄聲,管家得命出去迎。

是宮裏來人了,在場的誠惶誠恐跪下,心道隻怕是封官的旨意來了。果不其然,皇上身邊的大公公橫眉掃視一圈,揣著聖旨慢步走到謝時鳶麵前,徐徐展開。

宋忱膝蓋著地盯著地麵,聽見頭頂大公公尖細的嗓音:“鎮北侯世子謝時鳶在——”

謝時鳶應了一聲。

“謝氏時鳶,嘉智善謀……以特封為執金吾,望為用,不負朕冀。”

執金吾?!地上的官員一臉震驚,這實打實的官位,怎麽會給謝時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