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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蛇的洞穴裏，希爾維亞一側身，躲開了這個吻。

青年的唇從他微涼的發絲邊輕輕擦過，落在了空處。

希爾維亞壓根沒想到克裏斯會像斐爾德一樣，來強吻這一套。他能躲開全憑下意識的反應，頭腦卻沒有跟上，仍然有些發懵。

“別……”

他下意識的音節剛出口，眼前的青年不知道哪根弦搭錯，眼神暗了暗，又俯身下來捕捉他的唇。

希爾維亞抬手去攔，卻被克裏斯握住了纖細的手腕。

青年一手抓住這隻手腕舉高，往後別在了希爾維亞頭頂的石壁上，另一手掐住了他的下巴，讓他不能再躲開。

克裏斯的呼吸壓抑而痛苦，掐著他的那隻手上，手背青筋畢露。

克裏斯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要裂成一片一片了……卻還有知覺。

斐爾德告訴他，他給他的十九年記憶，是魔王最好的十九年。

他是一個完美的、沒有傷痕和蟲眼的蘋果。

可他已經快要碎在無能為力的疼痛中。

如果他真像斐爾德所說的那麽完美，為什麽希爾維亞從不會用那種特殊的目光看他？

如果魔王永遠停留在十九歲，聖子真的會和他漫長地糾纏下去嗎？

克裏斯覺得，他能回答這個問題——不會。

一個純稚的靈魂也許足以觸動希爾維亞，但是不能拖他進這無底的深淵。

愛是無底的深淵。

魔王的卑劣、殘忍、冷漠、高傲、欲望都明明白白攤開在希爾維亞的麵前，未曾遮掩，但是那個孤傲乾淨的美人還是選擇閉眼墜入了深淵。

隻有荊棘能困住飛鳥。

隻有裂痕能擁抱裂痕。

隻有惡魔能將神明拉下神壇。

他早該明白。

那為什麽……他不能也成為惡魔？

他本來就該是惡魔。

克裏斯閉了上閉眼，心裏燃起放肆的火焰，又低下頭來吻他的心上人。

希爾維亞忍無可忍，未被控製的那隻手“啪”地甩在了克裏斯的側頰。

既然要學斐爾德那個混蛋，就感受下斐爾德的待遇。

然而，很難說清這一下有沒有效果——

能持劍捅穿魔龍厚厚板甲的聖子，這一掌下去，年輕魔族的臉上竟然連半個紅印都沒留下。

年輕的魔族被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卻好像突然嗑了藥，眼神變得幽深而瘋魔，呼吸都急促起來，更用力地摁住他的手腕。

一種詭異的微甜湧上他的心頭。

青年閉上眼，緊繃的嘴角突然鬆了，顯得奇奇怪怪。

他像是渴死前飲到了一口致命的毒汁，雖然知道會死，卻難以遏製生理上的舒爽。

他舍不得打他……克裏斯想。

“希爾……你對我不是完全沒有心思，對不對？”

希爾維亞擰著眉，克裏斯這敏感傷心卻又乖張無恥的模樣，跟魔王小時候真的一模一樣。

他已經猜到了，克裏斯又是一片魔王的靈魂。

魔王就跟火腿似得，切了一片又一片，總也切不乾淨。

算了……希爾維亞想，克裏斯應該並不知道自己是魔王的切片。

克裏斯要是知道了，還好意思在這裏吃斐爾德的醋嗎？不如一頭撞死。

也不知道魔王最後要怎樣收場。

他心裏一沉，想到雪的結局，不祥的感覺縈繞心頭。

斐爾德是魔王的主靈魂，而魔王肯定不會一直這麽一片片地，他早晚，是要融合的。

雪的獻身，未必不是因為這個理由。克裏斯……恐怕也終究不會活太久。

然而，克裏斯能接受這個結局嗎？

他和雪不同，他不知道自己是切片，也從來沒有作為魔王活過，他就僅僅是克裏斯而已。

他能接受自己的人生短暫地終結嗎？

想到這裏，希爾維亞的心裏輕輕一嘆。

他不忍心強硬地對待克裏斯。

其實……就某種模糊的意義來說，他們都是魔王啊……

希爾維亞不說話，然而，他的沉默在克裏斯看來就是軟化的信號。

克裏斯再次低頭，湊近心上人的嘴唇。他的動作極慢，留足了希爾維亞躲避的時間。

這次，希爾維亞卻沒有躲——他正在恍惚出神，低垂著睫毛沒有看克裏斯，落在克裏斯的眼裏卻近乎默許。

克裏斯年輕的眼瞳裏，希望的火焰一寸寸拔升，變得越來越熾烈灼人。

“希爾！我們找到了！”萊茵的聲音突然從不遠的拐角處傳來。

聲音的主人在迅速跑過來，隔著洞壁，還沒看到他倆。

希爾維亞聽到這聲音，猛然回神，立刻推開了克裏斯，然後閃電般偏過了頭。

克裏斯僵硬地停住，脖頸發出輕微的嘎嘣一聲。

萊茵跑了過來，左手高舉著一個小盒子，右手一道足以晃瞎人眼的照明魔法，白慘慘地照在姿勢詭異的兩人身上。

而萊茵身後，阻攔不及的命運魔女阿加莎伸著手，一看就是沒能拉住這傻貓頭鷹。

阿加莎無奈地捂住了臉，默默地退了半步，免得有人待會被劈死的時候禍及她。

“希爾！你看這是什麽？”萊茵興奮極了，竟然一時間沒有關注到目前的氛圍。

然而，經歷了那麽多，他的智商也有所增長，於是迅速地發現了這場麵的不對勁。

他抖著手指，指向正把希爾維亞圈在角落的克裏斯，大張著眼睛看向兩人過近的距離。

“克裏斯……你你你你在乾什麽？”

是他眼瞎了嗎？剛才？他怎麽好像看到克裏斯要親希爾維亞？

克裏斯鐵青著臉，盯住了這個一點也不會讀氣氛的家夥。

他放下手臂，扶了一下希爾維亞，竭儘全力保持了體麵——主要是希爾維亞的體麵。

“小心，沒碰傷吧？是我沒扶住你，怎麽絆了一下？”

阿加莎：“……”好一個絆了一下。

萊茵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他立刻也擔憂地衝上去：“啊？希爾？沒事吧？”

阿加莎其實也有點小震撼。

直覺的預感隻告訴了她這裏有點事情，最好不要撞破，卻沒告訴她會是這種場麵。

實在是太……驚喜了！

驚喜之餘，又難免驚悚。

她探究的眼神猶豫地投向希爾維亞——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難道，院長那搭錯筋般的腦回路竟然走對了？

到底是，喜歡誰啊？

希爾維亞沉默，並且看懂了阿加莎的眼神，繼而更加沉默。

他真的，挺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