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化(2 / 2)

他很想看看這時候斐爾德的表情,但是他現在身在希爾文的身體裏。

希爾文不抬頭,一點目光也不給魔王,他看不到。

然後,他將這封信折起來,扔到了一邊。

“是你做的?”他淡淡地問。

魔王:……

很顯然,魔王這個時候就像被打回了二十歲手足無措的樣子。

他猶豫再三,不知道在心上人的麵前,是該認還是不該認。

其實他也不用糾結,在這個時候,做什麽都是錯的。

希爾文瞥了他一眼,希爾維亞看到斐爾德那張臉上竟然露出一絲近似於“眼巴巴”的表情,有些無言以對。

“我們人類的事情,你去管做什麽。”希爾文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近期收到的最惡劣的消息得到了解決,但他似乎並沒有放鬆下來,依然安靜地坐在桌前,指尖按在桌上。

希爾維亞敏銳地從他緊繃的指節,察覺到他內心的憂慮。

“你就是為了這個?”他說,“那現在事情解決了,你還要關著我?”

魔王卻沒有要將他放出去的意思。

魔王似乎想嘗試走過來,像往常無數次那樣把這個人抱在懷裏。

就仿佛他的懷抱是世界上他唯一能安心把愛人放置的地方,絕對安全,不受威脅。

但是希爾文一個冷冽的眼神將魔王釘在了原地。

於是隻能作罷。

時間依然在無情流逝。

無論牢籠中的時間多麽像被永遠凍結,現實中它永遠像水流不會停歇。

連希爾維亞能輕易察覺魔王的緊繃與害怕。

死亡無形無狀而命運忽如其來,即使是整個魔界魔力最強的存在,也抗拒不了其降臨。

希爾文沒有再次打開懷表,魔王也沒有明說。而默默計數時間的希爾維亞知道,懷表上的日子已經走到了數字7。

在預測中,希爾文剩餘的生命僅僅有七天了。

魔王靜靜地坐在床邊,聖子安靜地躺在床上,半側著身,睜眼看著擱在枕畔的手腕,上麵纏著金屬的鎖鏈。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空氣寂靜得連羽毛落下的聲音都能聽見。

“殿下完全不像一個將死之人的模樣。”戲謔的聲音突然在這片空間響起。

魔王瞬間起身,電光火石間已經閃現在出聲的方向,他手心雷霆一瞬暴起,絞殺向那個黑色的影子。

惡作劇之魔!

這個家夥躲躲藏藏了那麽多天,現在終於出現了。

“那你希望我怎樣?最後花點時間懺悔我這一生的罪孽嗎?”希爾文坐在床上緩緩支起上半身。

他的手腕被牽製在床邊,不能自由活動,隻是半靠在床沿,斜斜投過一個冰冷的眼神。

“我感到很遺憾,我們之間的交易似乎不是太成功。”惡作劇之魔躲也不躲,魔王的攻擊卻仿佛被吸入了黑洞,無聲無息地消失落在了空處。

希爾文無視了魔王,仍舊隻淡淡地和惡作劇之魔對話。

“沒關係,我一向不對蠢材和廢物做過多要求。”

被罵做蠢材或者廢物,惡作劇之魔卻沒怎麽生氣,他低低地笑著,然後就這麽消失在了空氣中。

魔王的目光劍一樣釘穿那個離去的背影,他這時候一定非常想要追過去抓住惡作劇之魔,然而卻一步步控製著自己退回床邊。

希爾文卻低聲說:“追上去!”

魔王回身緊緊握住他的手腕,無聲地表達了拒絕。

他絕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離開希爾文身邊。

“我在這裏難道會有事?”希爾文擰著眉,“現在隻有他預知了未來,至少我要知道我會死於什麽!”

他的眼神冷冽地盯著魔王:“快去!”

希爾維亞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他不知道魔王察覺到沒有,但是這個時候,即使是斐爾德可能也有一絲混亂急躁了,他咬了一下牙,轉瞬之間就下定了決心。

一瓶水被塞進了希爾文手裏,希爾文愣了一下,還沒等表達震驚,斐爾德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腕,然後消失在空氣中。

希爾文看著手裏的那瓶水,水清澈透明,微微晃蕩著。

那竟然是一瓶對所有魔族來說都如蝕骨劇毒的聖水。

魔王竟然把聖水給他防身,他就不擔心希爾文把聖水用在他自己身上嗎?

雖然沒人嘗試過聖水是否能對魔王也一擊必殺,但絕對不是不痛不癢的東西。

希爾文看了看這瓶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頭,將手腕壓在床邊,用身體的重力狠狠一頂。

手骨瞬間斷裂,劇烈的疼痛攫取了他的力氣,他眼前發黑地靠在床邊,冷汗滾落下來痛苦地喘息。

他忍著劇痛,將折斷骨頭的手腕從鎖扣中硬生生拉扯了出來。

這禁錮了他將近一個月的鎖鏈,終於形同虛設。

視線一點點回複,在他終於能看清東西的時候,他突然一驚,仍能動彈的那隻手猛然握緊。

一條巨大的蛇不知什麽時候,竟然進來了這囚籠之中。

他看向那條蛇。

蛇身上不知道畫了什麽圖紋,竟然能毫無阻礙地穿過籠子的禁製,從籠子的縫隙裏鑽了進來,抬起大腦袋,端詳著這個狼狽的人類。

那雙濃綠色的蛇眼盯著希爾文。

他是怎麽進來的?

然而這個問題無人回答。

蛇不緊不慢地滑行過來,濕滑的長尾擺動著,將這個人類絞緊在蛇尾的中間。

希爾文身體虛弱無力,沒有魔力,又斷了一隻手,就這麽陷入了巨蛇的控製。

希爾維亞覺得不對,以希爾文的能力,一隻手的傷絕對不止於讓他失去抵抗能力。

他是不想抵抗。

為什麽?

在他這個念頭嗨盤桓在他腦海中的時候,蛇已經張開了大口,向著希爾文的脖頸一口咬下!

希爾維亞:!

蛇牙造成的痛楚清晰分明,那樣怒張的巨口,咬合力恐怕能拗斷希爾文的頸椎。

然而希爾維亞感覺到,蛇牙刺破希爾文頸側血管的一瞬間,就收了力度,控製著不會造成實際傷害,而又會讓他無法逃脫。

微涼的毒液注入了血管。

眼前一片光怪陸離的眩暈。

這一片眩暈仿佛永遠也不會結束,他的意識像被牢牢綁著石頭沉下海麵,不能動彈地墜落向漆黑的海底。

可是希爾文不該在這個時候死……

眩暈中,這唯一的念頭在希爾維亞的意識中像透過海麵看到的的星星,淡淡地閃爍。

不知道墜落了多久,難受得像是要死去。

他猛然睜眼,開始大口地喘氣,這才發現自己,不,是希爾文,正渾身濕透地躺在一個人的懷裏。

四麵漆黑,他不知道暈厥了多久。

希爾維亞突然覺得不對。

這種感覺非常熟悉,希爾文四肢被束縛著不能動彈,而從旁邊密不透風緊緊抱著他的那個人,正用手不容拒絕地捏開他的下頜。

而那個將他抱在懷裏的人……是斐爾德。

被轉化成半血那一夜的記憶再次撲上來,痛苦地撕扯著他。

“不……”希爾文半闔著眼發出囈語,他的指尖張開,是一個推拒的姿勢。

然而這微弱的抵抗沒有任何用處,魔王捏著他的下頜吻了上來,強迫他張開了唇齒。

血腥氣彌漫開來,一小管不知道來源於何處的血液被強行灌進去,推下了喉管。

血液進入身體。

劇痛如猛獸的巨口,一口撕裂了他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