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2 / 2)

他沉默地看著這個突然做出詭異行為的老人,劍尖緩緩地前逼。

現在,他遠沒有取得絕對的上風。

然而大長老沒有繼續抵抗。

他突然開口,平靜地說:“七天。”

希爾維亞微微一愣。

“那本日記,被我篡改過。”

希爾維亞猛然睜大了眼睛,指尖一顫,不可置信地盯著大長老。

“七天內,去複原它。”

話音剛落,希爾維亞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大長老突然縱身一躍!

他筆直地從幾十米高的創世神造像墜向地麵,就像一片樹葉墜向深淵!而他的身周,沒有一絲魔力波動,連最基礎的防護魔法都沒有!

這樣的墜落隻會有一個結局。

“砰。”

人類的身體砸在地麵上的聲音微弱極了,在尚未消退的浪潮聲中,這聲音就像一顆小石子掉進海水,仿佛根本沒有發生過。

神像下,白色的雲石地麵上隱約漫開了黑色的血。

希爾維亞的心臟悄無聲息地一顫。

他愣了一秒,握著手中的劍,獨自一人站在這最高的地方。

腳下的浪潮失去了驅使他的主人,緩緩地消退和散去,隻有潮濕的水汽迎著風被吹到很高的天空。

希爾維亞沉默了。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

被聖水燒掉了半張臉的夏曼突然發出了尖利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瘋子!都是瘋子!”他此時被十幾個聖裁官用劍壓在地上,手腕被釘死,“竟然敢騙我——”

他手腳淌血,眼睛裏卻突然射出一道恐怖而惡毒的光。

不對!

希爾維亞剛想命令所有人散開,夏曼一側的手腳突然爆開,憑空化作了一道血霧!

“我以血肉為祭品……溝通無上的主人……我願用血肉化作通往血池的通道,打開那扇打不開的門!”

“偉大的英靈,請您吮吸新鮮的血肉,撕咬成群的羔羊吧!”

他念誦著詭異的咒語,一個咕嚕嚕的血泡突然在他身下形成!

就好像大地突然裂開,露出下麵的岩漿,地麵突然凹陷,露出了一汪猩紅的血。血液好像有生命裏一般,像黏菌一樣爬上地麵,瞬間粘住了幾個來不及躲開的聖裁官。

他們就這麽被活生生拖進了那汪血泡中!

“夏曼!”希爾維亞怒吼著,猛然躍下,半空中就將劍擲向夏曼。與此同時,一個爆裂魔法直接被丟向血泡。

血泡轟然爆開,然而下一刻,在另一處,卻生出一團新的猩紅的血。

夏曼用血肉獻祭產生的通道似乎非常特別,那團血液像是那個血池的分身,有著血池的特性,卻無法被消滅。

或者說,即使被消滅,也無法影響血池,他還能無限再生。

轉瞬之間,另一個血泡突然出現在大長老的屍體邊,裹著這個老人的殘骸吞了下去!

“哈哈哈哈!沒有聖子,有一個長老也不差……”夏曼笑著,任由希爾維亞的劍穿透他的胸口把他釘在地上。

“你殺了我也沒用,獻祭已經快要完成了……原本隻用你就夠了,沒了你,他吃不飽……”

“不過,現在也隻差一個了……”

他大笑著,伸手一勾,那宛如黏菌的血液快速過來,要把他自己包裹在其中。

希爾維亞瞳孔一縮。

而在這個時候,夏曼身上的一顆蛇形紐扣突然從他袖扣崩開。

紐扣落地,竟然變成了人形,一個長相陰鷙、不討人喜歡的魔族學生突然出現,擋在了夏曼和那團血液之間!

是獨眼蛇卡薩塔!

夏曼驚呆了,像是沒有想到自己身上的紐扣竟然藏著這樣的秘密。

“哥哥。”卡薩塔低低地叫了一聲,僅剩的那隻獨眼神色深深,像是要訴說什麽,卻最終什麽都沒說。

他義無反顧地投向了那一團粘稠的血液。

夏曼沾著血的手驟然抓地,卻什麽也沒抓到。

“你——”

他的聲音落在空處,眼睜睜看著瞬息之間,這個弟弟掉進了不吐骨頭的血池,連一句話都沒能再留下,隻剩他撐著一隻手一隻腳躺在那裏,滑稽的獨眼呆愣地望著那團血液。

血液團像一隻饜足的怪物,滿意地吞掉了十幾個聖裁官、大長老和卡薩塔之後,發出輕微的啵的一聲,然後緩緩地縮小成一團,在空氣中消失了。

希爾維亞落地,神罰般的火焰跟在他身後降臨,轟然燒了過去,然而那血液速度極快,已經咻的一聲消失在空中。

希爾維亞咬著牙,眼神鋒利得看人一眼就要將人釘穿,他拔出聖劍,然後拖著夏曼,把他狠狠地釘在廢墟之上。

光明魔法像太陽般,驟然灼燒著破開了漆黑的夜。希爾維亞站在那裏,身周爆開了極致神聖的光。

在神聖之光下,天空的黑色巨劍緩緩退卻,慢慢地升高,然後消散。

而這光明魔法對於魔族宛如劇毒,夏曼再次發出了渾身被強酸腐蝕般的慘叫。

他後知後覺地瘋狂咆哮。

“希爾維亞!哈哈哈哈——你這個無恥、卑賤、愚昧的混蛋,你注定會輸掉所有!你什麽都得不到!你什麽都——得不到!”

他的聲音驟然停住,幾柄聖裁官的劍同時刺穿了他兩側肩胛,奪去了他最後一點力量,讓他徹底昏死了過去。

希爾維亞站在了聖水池邊上,在池中蕩開了聖劍上沾染的血痕。

光明魔法收歇,天色重新變暗,被洗滌乾淨的聖劍上清光一閃,瑰麗的金色符紋閃爍著謎一般的光澤。

而此時,天色也終於到了拂曉。

這最神聖安寧的潔白之城的中央,最偉大的神聖主殿已然化作了一片崩塌的廢墟。而創世神的雕像沒有任何表情,安靜地佇立在那裏,任由第一縷晨光投落在她永恒完美的發間。

她俯視著希爾維亞,平靜地仿佛周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就好像,再過一千年一萬年,她依然站在那裏,透過虛空,平淡地俯視著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