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鉤

“為什麽？”希爾維亞目光深沉而探究, 看向這個老人。

他想不明白，從這中間能得到什麽好處？能得到任何權力欲的滿足？

身為神殿的大長老, 已經身為整個神殿的最高掌控者，與魔族合作，到底是圖謀什麽？

在那個冒牌的慶典之夜鬥獸場上，最開始曾經隱約揭露，這一切是為了迎接某個“偉大存在”的蘇醒。

然而也許是因為希爾維亞的打斷，那個血池並沒來得及完全展現最終麵目, 就被重新掩藏起來。

大長老看著他，目光沒有一絲改變，非常平靜坦然。

然而細看之下，那裏麵似乎有一絲灼熱的火焰在悄然燃燒, 卻被悄無聲息地掩蓋。

他說：“殿下，既然已經問到這裏, 就進入今天的主題吧。”

說著, 他一揚手，將燭台拋向了身後的地麵。

*

斐爾德目光不錯地看著洛林。

雖然洛林看不到，卻感受到麵前魔王毫不掩飾的迫切意味。

“那天, 他把那幾個學生一股腦關起來的時候, 我就感覺到不對勁了。”斐爾德說。

希爾維亞做出這種舉動，明顯是為了保護他們, 根本不做他想。

有什麽事情是必須要把克裏斯、萊茵、謝伊關起來保護的？

隻有一個解釋, 就是這三個人會接受不了，到時候可能會衝動惹事。

幾個魔族學生裏，被單獨摘出來的隻有阿加莎, 可能是因為命運魔女洞悉一切，更容易接受某些突然的變故。

而希爾維亞沒有把他和雪關起來, 絕對不是因為他們倆不會衝動，而是因為關不住。

所以，雖然沒有關著他倆，卻還給他們下了一層限製。

如果他們敢擅自出現在神殿，希爾就再也不會回到魔界。

那個目光沉靜的青年說完這句威脅的話，神情又變得莫測而幽深。他容色神情都沒有變化，卻在魔王眼裏有了一絲致命的誘惑。

“我會許諾我能承諾的最高代價。”

“所以，如果你們答應我，那麽之後，你們要我做什麽，我都會照辦。僅限於我個人，不涉及其他。”

“一切都可以。”青年輕聲補充。

斐爾德盯著他，目光一瞬間深沉得難以形容，像一頭突然發現獵物預備撲擊的野獸。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按捺住自己的天然占有欲，然後說：“好，我答應。”

雪則淡漠地掃了一眼，回答說：“你不需要對我承諾什麽，你隻需要命令我。”

斐爾德心想，希爾到底是低估了他對他的了解程度。

他閉著眼睛就知道希爾維亞現在的打算是怎樣的。

希爾維亞放棄了殺掉他，卻沒有放棄其他東西。

他雖然沒有繼任聖裁長的職位，卻一天也沒有脫下聖裁官承擔的責任。他即使已經魔化成為半血，依然是那個肩上負擔著守護責任的聖子。

他絕對不僅僅是要去讓神殿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還要釣出那個和神殿勾結在一起的魔族，更進一步……他還要去終結那個獻祭之地。

——以目前這個魔力被封鎖、幾乎什麽也做不到的狀態。

希爾維亞到底不想魔王摻和到這件事中，也許是為了神殿更深遠的未來著想。所以他才選擇自己一個人去解決這件事。

那個許諾像擺在餓狼前麵的帶血的肉，然而隻是為了牽製住他們。

斐爾德相信，如果希爾維亞還能回來，他絕對不會撕毀自己的諾言，他一定會任由他們主宰和處置。

但是……他回來的概率能有多大呢？

又一次的……他的愛人選擇自己赴死，也什麽都不肯和他說。

就像在魔界，他隻身刺殺魔王的那次一樣，為自己提前計劃好了孤獨而慘烈的結局。

他心裏積壓著燥鬱的火，已經按捺了一整天，在此時此刻，才終於顯露出來。

而洛林麵對這樣的魔王，卻沉默了。

特雷西也完全不說話。

“你知道。”斐爾德看透了他的反應，“你知道他的想法。你明明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卻要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洛林在魔王冷漠尖銳的質問下，保持了平靜。

“是的，我知道。”洛林正麵回答道。

希爾維亞沒有隱瞞，在第一天希爾維亞潛入神殿刺殺那三位長老的時候，他就透露了赴死的意味。

他說，如果他在神殿預言的日期之前就離開，是否也算是掙脫了那令他厭惡的束縛。

這句話直白得令洛林感到心驚。

作為朋友，他無論如何不希望希爾維亞死去。

但是他們是一類人，他們是同一條路上的戰友，是一起在漆黑中跋涉行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