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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維亞當然不會回答。

窺視過去本不應該對過去產生影響。他感到疑慮不解, 在當年的那一刻，斐爾德是否真的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布達裏克鏡湖也隻是讓人看到過往, 惡作劇之魔的禮物竟然能夠淩駕規則，讓他這一道窺視的目光成為舊日時光裏真實存在的一抹水痕嗎？

他沒有說話，靜靜站在那裏，也沒有動。

斐爾德等了好一會兒，沒有得到回應，竟然走過來, 在他站的位置戳了戳。

當然，他的指尖從空氣中穿過，什麽也沒戳到。

希爾維亞一時不知道該對這樣的幼稚行為報以什麽反應。

年輕的魔族這時候比他小兩歲，和他的距離連一掌都沒有, 形狀秀美的眼皮和濃密的眼睫就在他眼前，眼睛亮晶晶帶著饒有興味的笑。

他已經比他高了, 隻要稍微一往前, 鼻尖就會親昵蹭上他的額頭。

希爾維亞屏住了呼吸，後退了半步。

斐爾德沒有繼續追問希爾維亞的身份，而是重新坐下來, 看向遠處漫過校園的大水, 放輕了語調。

“你來到我的身邊，是為了什麽？”

從他八歲那年起, 他就感覺到身邊一直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模糊到沒有形狀。

身邊莫名其妙出現一個甩不掉的影子，對於一般人來說，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但是未來的魔王陛下顯然不是一般人, 他不僅沒有害怕，反而漸漸生出了興趣。

他發現, 無論他做好事壞事，是勤奮還是偷懶，是高興還是沮喪，是乖巧懂事還是卑劣耍無賴……無論他做什麽，這個影子一直在旁邊陪著他，沒有一天離開。

雖然影子從來不說話，但是在從小被困在王宮、沒什麽朋友的斐爾德看來，這種陪伴簡直被他品出了溫柔的意味。

他習慣了這件事，並且沒有跟任何人說。直到三個月之前他成年的那天，模糊的影子突然輪廓清晰了起來。

……是一個人。

他屏住呼吸，沒有讓影子發覺，悄悄地觀察著影子。

她是個女孩子。

長裙的輪廓很溫柔，長發的弧度很動人。她高挑清瘦，很安靜，在他旁邊的時候近乎一動不動，寧靜得像是湖水。

可惜影子隻有輪廓，看不清臉，但她一定很美。

一定是個脆弱的、安靜的、溫柔的、柔弱的女孩子。

少年斐爾德心裏悄悄地跳著，卻不敢戳破，不敢發聲。他怕這隻是他的臆想。問出口，就會消散。

但是到底忍不住。十八歲的驕傲少年，心性總是略浮躁的。

這是高處，周圍沒有別人。快要拿冠軍的情緒和高處的夜風混合在一起很醉人，剛剛被燒過的圖書館散發著迷人的煙熏味，下麵被淹的草地也熏蒸著迷人的濕潤氣息。

氛圍很好，他一時衝動，就問出了口。

希爾維亞當然到最後也沒有回答。

斐爾德沒有收到回應，但是從這一天起，他非常霸道地默認了他的存在，在身邊沒有別人的時候，他就會同他說話。

希爾維亞被迫圍觀了一耳朵年輕魔族的青春期。

“優勝的‘騎士’當然是我的，不然呢？難道還能是那個咒語都念不全的白癡少爺？真可笑。”

“你說，王城學院怎麽傻子這麽多？一群腦子裝了水的蠢豬，又蠢又壞。”

“竟然在我喝的酒裏下魔藥？以為我看不出來嗎？蠢貨。我怎麽可能當著一群人麵脫衣服？”

年輕的魔族幾乎是平等地看不起身邊所有的人，明明自己幼稚得要死，還總是嫌棄同學們幼稚。

希爾維亞聽多了，漸漸也習慣了，但是沒想到，這家夥有一天打開了一個更刺激的話題。

那天，從早晨起，青年就一直低著眼睛，仿佛在做什麽激烈的心理鬥爭。

希爾維亞猜，估計是昨天那群同學在他耳邊嘰咕了什麽。

但是這種他一般是不過分探究的。跟在斐爾德身邊這麽久，要是什麽都窺探，那也太累了。而且，有的事很無聊幼稚，也並不重要。

但是斐爾德今天狀態反常，還時不時往他這邊瞟。

終於，青年下定了決心。他眼睫快速顫動著，然後突然抬眼，晶亮亮地看著希爾維亞的方向，睫毛下最薄的那塊眼瞼皮膚微微泛起了粉。

“你……知不知道，親吻是什麽感覺？”

希爾維亞指尖一抖。

他睫毛劇烈顫了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抿緊了嘴，在原地仿佛一尊凝固的透明雕像。

青春期的青年還不放過他，仍然在追問。

“為什麽他們那麽喜歡？每天都要跟不同的人做這件事？”

“………………”

這問題。

希爾維亞當然不會回答。

他不受控製地咬住了下唇，一邊在心裏鄙夷魔族一百遍，一邊腦海中卻不可控製浮動著那一夜混亂的吻。

他突然開始嫌棄這火柴，怎麽燒得這麽慢，給他看的還淨是些有的沒的。

青年自顧自地說：“他們說要找個漂亮的人，乖乖的，主動的，讓你舒服的。不夠舒服，就換一個試試。”

希爾維亞：“……”

他麵無表情，隻想離開。

他受不了魔族的放浪了，都怪那些混蛋在斐爾德麵前口無遮攔。

斐爾德這才十九歲，比他還小一歲。他的魔王爸爸知道自己的寶貝就要被一些傻叉同齡人染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