讖言(2 / 2)

寶石魔優雅地把手抬起來,立刻就有那七個隨從中的一個上前來,半跪著接住了他的手。

“我會是今天最終勝利的‘王後’,對吧?”他微微一笑。

“是的……我的王後陛下。”半跪的侍從呆呆地看著他,臉上蜿蜒而下一道鼻血。不知為何,覺醒了“王後”角色的主人格外美,美得他甘心為他去死!

寶石魔笑容一斂,牙縫裏溢出嫵媚的氣音:“那麽,今天就殺了那個半血!”

一個隨從愣愣地說:“主人,那個半血也參加了這次的慶典嗎?”

寶石魔摸了摸下巴,笑了,語氣中有難以掩飾的嗜血和得意:“有人告訴我,他的食物裏被悄悄加入了‘騎士’的泉水呢。”

他快樂地眨眨眼:“明明是個老鼠,卻能像騎士一樣去死,是占了便宜呢,不是嗎?”

這幾群人都各懷心思地潛入慶典之夜的遊園場地——學校中央的建築群及附近的一大片區域。

克裏斯和希爾維亞並不知道他們即將麵對的敵人在做什麽,此時,克裏斯仍然站在露台上,兩眼發直,還沒緩過勁來。

“你……你……你……”克裏斯難得舌頭打卷,連話都不會說。

在他麵前,是一個精靈一樣纖細靈動的美人。

美人一頭純白的發絲在夜風裏飄搖,露出發間頭頂上一枚嵌著血紅寶石的小王冠。雪白的睫毛根根清晰,像一簇幼鳥最細嫩的羽毛。水一樣流轉的眼眸下,是一顆動人心魄的淚滴形血紅色寶石,點綴在白得仿佛透明的眼瞼上。

他悠悠看過來一眼,克裏斯就覺得雙膝發沉,從腿部往下的神經全部鈍掉了,走不動路。

“你是誰……”克裏斯差點認不出這個人。改變實在是太大了。他努力地忽視麵前這美人要命的氣質,認出了自己熟悉的五官,懷疑地試探性問道,“希……希爾?”

希爾維亞淡淡瞥了他一眼,像在看一個智障。也許是因為那枚妖異的血紅淚滴狀寶石,這普通的一瞥落在克裏斯的眼底,竟然帶上了嗔怪的意味。

克裏斯仿佛被電了一樣,手指顫抖。

希爾維亞垂眼看自己變成白色的頭發,白睫毛垂落下來,像蝶翼輕輕壓在血紅的寶石上。

他的徽章也立刻跳出來,開始高唱:“勇敢的騎士,可愛的騎,騎,騎……”

然而徽章才唱了兩句,然後就開始斷線,啞火。徽章裏的那個聲音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過了三秒,它才接著唱,唱詞混亂極了:“年長者的胡須,將死者的頭,頭……美人!美人!被關在囚籠裏的……美人!美人!祝賀英雄勝利——利——靈魂——自由……”

希爾維亞被吵得額頭青筋微微跳動:“……閉嘴。”

徽章好像很害怕他,立刻就噤聲了,完全不像剛才克裏斯的徽章那樣,無視克裏斯的要求。

希爾維亞伸出手,確認了自己手上也出現了“騎士”的黑色綁帶。頭頂上好像有個很小但是很重的東西,眼瞼上也多出了微涼的一枚什麽。再加上變成白色的頭發……

規則紙上寫了,在覺醒對應角色後,會出現對應角色的身份身份象征。

“騎士”的綁帶象征勇敢,“智者”的頭發會變成年長的雪白,而“王後”會出現頭頂的皇冠和眼下的血淚,象征至高的地位和有毒的愛情。

克裏斯結巴著:“你……你……這不應該!你喝的不是‘智者’的泉水嗎?你應該隻會變成白發才對啊!”

希爾維亞低頭,整理著手上的綁帶,沒說話,隻是把短刃拔出來看了看。

克裏斯連聲音都開始顫抖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你現在到底算什麽身份?”

希爾維亞拿著徽章,問這個小東西:“我同時有三種身份?”

徽章戰戰兢兢地回答:“是……是的。”

克裏斯大為震驚,原來這徽章能聽懂人說話,還能回答問題啊?

希爾維亞又問:“為什麽?”

徽章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要問你自己,你為什麽把三種泉水都喝了?”

希爾維亞沉默了,克裏斯更加震驚了:“怎麽可能?我親眼看見你隻喝了一種!”

希爾維亞默默地想,那就是有人悄悄搗鬼,讓他喝掉了另外兩泉的泉水。

是誰呢?希爾維亞想起在圖書館的那天,斐爾德和克裏斯同時給他帶來了食物……

應當不會是克裏斯。

希爾維亞想了想,在心裏按下了這個問題,現在並不是探究答案的好時間。他淡淡說:“不重要。也不是壞事,我應該現在同時擁有了三種角色的能力?”

徽章快速接話:“是的,而且你隨便完成一個角色的任務,就可以。”

克裏斯一拍手:“那是好事啊!”

作為“騎士”,需要“智者”的地圖,但是他自己就是智者。

作為“智者”,他需要“王後”幫忙獲取魔力球,但是他自己就是王後。

作為“王後”,需要“騎士”的人頭,他自己又是“騎士”。

三種彼此製衡的角色就這麽失去了製衡的作用,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彼此補足。

希爾維亞默默地想:不過也很危險就是了,既不能使用魔力,還會被其他騎士攻擊。

克裏斯看希爾維亞仍然在思考,於是站在旁邊等著。反正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很角落,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來。

克裏斯看了一會,然後臉上就慢慢升起一層薄紅。

希爾這個樣子……真……真好看,比原來還要好看。

之前的希爾已經很漂亮了,端正清冷,有種讓人想把他扯下來揉碎的美。

而現在,卻反了過來,像是會被他扯下來,扯進萬劫不複的深淵裏。紅血淚、薄眼瞼,那純白的睫毛隨便一掃,你就會狂熱地為他獻出一切。

連手上的黑色綁帶都莫名多了某些奇奇怪怪的意味。那東西箍在美人細白的手腕上,跟玩兒似得,一點強壯英勇的感覺都沒有。

這難道就是“王後”角色的作用嗎?

黑貓窩在希爾維亞懷裏,碧綠的眼睛陰森森地盯著兩眼發直的克裏斯,然而克裏斯根本沒有注意到黑貓對他怒目而視,依然一邊臉紅一邊目不轉睛。

於是黑貓撲到他臉上,左右各自撓了十幾下。

希爾維亞:“……”

他過去,把黑貓從被偷襲的克裏斯少爺臉上提下來。

克裏斯又驚又怒,仍然沒反應過來,但是又不好跟貓發脾氣,隻得抱著胳膊,一麵側身警惕防備貓又撲上來,一麵說:“希爾,你的貓脾氣真的太差了。”

希爾維亞給貓順了順毛,安撫地擼著手底下貓的脊背:“貓脾氣都隨主人。”

克裏斯:“……”

那他還能說什麽?

還好徽章難聽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倆:“年長而聰慧的‘智者’啊,你的任務已經發布。”

希爾維亞低頭,翻手拿出了屬於“智者”角色的地圖,打開,點點幽微的熒光在地圖上閃爍。

白色標記著“騎士”,藍色標記著“智者”,而紅色代表了“王後”。

徽章開始了古裏古怪的歌唱,音色尖利詭異:“黃金的權杖哪裏找,第一條線索很分明,俏麗的青蘿卜……”

希爾維亞打斷了它:“別唱。”

徽章:“……”就很委屈。

希爾維亞看著地圖上運動的微光,頭也不抬,像個令行禁止的指揮官:“朗讀會吧,讀清楚點。”

徽章沉默了一會,徽章覺得被侮辱了。

但是它居然不敢違抗,僵硬著乾巴巴地朗讀起來——

“俏麗的青蘿卜在跳舞,

嫵媚的紅蘿卜說悄悄話,

黃蘿卜白蘿卜出去玩,

夥伴們啊夥伴們,

一起被做成蔬菜派。”

詭異的歌謠被這樣念出來,真的很傻。徽章念完一遍就沉默了,好像在賭氣。

希爾維亞淡淡地:“不是三遍嗎?”

徽章氣憤地又念了兩遍。

克裏斯:“……”

徽章乾巴巴的聲音不情願地響起:“每半小時發布一條新的線索,直到權杖被找到。權杖的位置可能變動,以最新線索為準,請注意。”

希爾維亞收起了地圖,思考了一會兒這古裏古怪的第一條線索,沒有任何頭緒。

他本來就對魔族的學院沒什麽了解,這條謎語又這麽神經病。

但是一道細微的電光突然在他的活銀戒指上閃爍起來,希爾維亞感覺到了熟悉的空間魔法味道。

細細的電光組成一句話:“權杖在西校園鐘樓。”

好一個直接透題。

開考一秒就被告知了答案。

“……”斐爾德玩得什麽把戲。

希爾維亞垂著手臂,把斐爾德的魔法擋了個嚴嚴實實,克裏斯什麽都沒看見。

他抬腳就走,克裏斯非常自覺地跟上了。

希爾維亞瞥了他一眼,克裏斯趕緊欲蓋彌彰地解釋自己跟著他的動機。

“你現在也有‘騎士’身份,可能被挑戰,我跟著比較安全。”

克裏斯又說:“希爾,我們先去樹林裏尋找一些魔力球吧,這樣你就可以使用魔力了。”

希爾維亞語氣平淡:“不需要。”

克裏斯:“?”

希爾維亞:“找個東西而已。”

希爾維亞離開了露台,沿著樓梯下去,似乎要離開圖書館。

克裏斯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是對自己的實力還是自信的,於是也安下心來,跟隨上去。

但是他故意落後了兩步,因為他已經發現了一些暗中窺伺的敵人。

這幾個窺伺的“騎士”肯定是沒有聽過克裏斯少爺的凶名,居然敢綴在他倆後麵。克裏斯懶洋洋地攔住他們,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克裏斯直接一記雷霆。

劈裏啪啦的電光裏,幾個倒黴蛋倒在地上,身體麻痹,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來。

克裏斯彎腰,挨個抽走他們手腕上綁著的短刃,然後掰斷,淘汰了他們。三個人頭分入賬。

希爾維亞走在前麵,已經先下了三層樓。他聽見樓上傳來身體倒地的咚咚咚悶響,卻並不回頭,淡然地接著往下走。

樓底下,圖書館的出口處,萊茵在鬼鬼祟祟畫一個魔法陣。

“老大,為什麽要畫在這裏?”一個小弟問。

萊茵低頭畫魔法陣:“我在克裏斯身上放了點東西,能知道他的位置。克裏斯和希爾維亞肯定會一起行動,抓克裏斯就是抓希爾維亞。”

“我看克裏斯剛才的位置,這兒是他們必經之路,不要急,等著。”

說著,幾個人站到一邊建築物牆角的視野盲區裏。

萊茵又叮囑:“快來了。注意一個黑色長發的,長得很好看的家夥。就是希爾維亞。”

“等他走到魔法陣的覆蓋範圍了,咱們就動手!”

“好!”

“記住了,黑色直發,到腰那麽長!”

“是!”

在慶典之夜,圖書館的人不太多,隻有一些三三兩兩的學生經過,萊茵的小弟們耐心地等著。

過了一會兒,一個發絲如雪的長發美人出現在圖書館的門口,眼下的紅色淚滴和頭頂的小王冠亮晶晶的,漂亮極了。

小弟們的眼神都有點發直,狐獴一樣伸長了脖子。

低頭畫魔法陣的萊茵察覺,抬頭瞟了一眼。

匆匆一眼,他沒看到正臉,隻看到是個白色長發、頂著紅寶石小王冠的‘王後’。

他於是收回了目光,小聲訓誡:“是個‘王後’,有什麽好看的,都給我注意點。”

白發的美人就這麽走過了圖書館前的空地,然後走到了他們藏身的牆角,轉頭看了一眼萊茵。

他的眼神並沒有什麽變化,好像看到萊茵不是什麽值得注意的事。

有個小弟對著他比了個“噓”,叫他不要出聲。

白發的美人眯了眯眼,眼下的血淚滴豔麗得驚人。

萊茵畫完了魔法陣抬起頭,美人已經走到他們側麵,微微偏著頭,還是看不到正臉。

他感覺到一股怪異的、熟悉的感覺,但是又說不上來為什麽。但是旁邊這個美人沒有做出什麽影響他們的舉動,於是他把目光調轉向圖書館門口,緊緊盯著。

他能感覺到,克裏斯馬上就到門口了,必須注意!

於是,這個美人就這麽安靜地、緩慢地走得更近了,幾乎到了他們身邊。

萊茵:“?”他覺得有些不對,但是依舊沒有動。

然後,美人從側麵隨隨便便一伸手,“啪”,掰斷了他手腕上的短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