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伊咬了咬牙，閉著眼睛一攤手：“我隻是覺得，你可以讓他幫你還債。”

希爾維亞仿佛聽到什麽新奇的說法，眉梢輕輕一動，隨即搖了搖頭。

“為什麽？他……嗯……沒給過你什麽嗎？”

希爾維亞挑眉：“他為什麽要給我錢？”

謝伊睜大眼睛：“他居然連錢都不給你？希爾，你是不是被騙了？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有錢。你認得嗎，他昨晚穿的那身，那個銀袖扣，是魔龍胸口鱗片做成的，一顆就可以賣到一萬金幣！”

謝伊擰眉，越發覺得希爾維亞是被人騙了：“希爾，他從來沒給過你錢，你們也不是戀人，那你這是……為了什麽？”

雖然魔族經常一晌貪歡，但他怎麽看希爾維亞也不像是追逐快感的人。

如果說他是被迫的，謝伊大概才能相信。

希爾維亞隱約明白了謝伊誤會了什麽，但是他覺得沒什麽好辯解的，於是說：“我們隻是認識而已。”

謝伊看著希爾維亞漂亮而清秀的臉，覺得他果然還是害羞。他心裏有些同情，卻不想表露出來傷人，於是用力點點頭：“我懂。”

希爾維亞莫名其妙，感覺他還是沒懂，但是他本身也懶得分辯，就不說話了。

謝伊一副人生導師的模樣：“希爾啊，這次你得聽我的，你得去找他，讓他幫你還債。實在不行，你就要走他隨便一塊什麽值錢的寶石，那也能抵一些了。試一試總比等著開除好。”

希爾維亞沒有讚同，隻是看了一眼魔月。

“時間不早了。”

“哦。”謝伊失望地道。

希爾維亞還是決定要去魔藥庫廢墟找找線索，謝伊下午沒有課，於是跟著去了。

魔藥庫已經被燒得空空如也，站在門口往裏看去，牆壁上滿是焦黑的痕跡，而地上除了一堆黑灰什麽也沒有。

火山藤的威力十分強大，原本這座樓都要受到波及，但是魔藥倉庫為了存儲藥物應該設了特別的結界，牆壁也灌注過加固魔法，才堪堪保住了這座樓。

不然，至少倉庫所在的那半邊樓，一定會塌。

倉庫裏看不出什麽，希爾維亞便順著當時蛇追下來的樓梯上去，樓梯為了方便通行，已經被修複魔法修繕過，巨蛇爬過的痕跡也全然沒有了。

但是，在蛇最開始出現的教室裏，一定會有蛛絲馬跡。

希爾維亞回到了這間魔藥教室，拿來螢石燈，開始一寸一寸地尋摸。

謝伊也拿著燈，兩人從教室的兩頭分開找。

“希爾，我覺得可能已經沒什麽痕跡了，之後這裏又有學生上課，要有什麽，也早沒了。”

謝伊從第一排開始末座，每個角落都蹲下來仔細查看。

希爾維亞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他走過來：“把燈滅掉。”

“哦，好。”謝伊給螢石燈蓋上遮光的罩子，教室裏重新變得一片黑暗。

“在這裏，用一個拉帕茲達顯形咒。”

“額？”謝伊滿頭問號，“那是什麽？”

希爾維亞愣了一下：“學院裏隻教邪惡和詛咒的黑魔法嗎？拉帕茲達顯形咒是中性咒語，沒有學過？”

謝伊非常慚愧：“我的咒術課學得很差很差很差。唔，事實上，我所有課都很差。”

希爾維亞嗯了一聲：“沒關係，這個魔法要的魔力很低。我來試試，隻是我魔力太弱，效果會不好。”

他輕輕引導著魔力流淌向手心，又用手掌輕輕拂過木質的桌麵。

魔力確實很微弱，像若有若無的燭火，隨時會被微風吹散。希爾維亞試了三遍，第三遍終於凝聚出了一點極弱的綠光。

雖然微弱，但到底是有用的。他走過第一排的某個位置時，手掌下一點微弱的綠色光芒開始出現，並隨著手掌範圍的移動，逐漸擴大，顯出本來麵貌。

“這是……”謝伊驚訝地看著綠色的符紋。這個東西大概有人臉大小，由不同的線條勾勒成一個複雜的圖形，“這是個……小型的魔法陣？”

“嗯……”希爾維亞皺眉，“但我不太懂黑魔法符紋的邏輯，看不出來是做什麽的。”

“你，你好厲害。我什麽符紋都看不懂。希爾，你以前是魔法師？那你魔力不該這麽弱啊？”謝伊驚得合不攏嘴，豎起大拇指誇讚。

“不，我隻是幫魔法師協會做些事。”希爾維亞模糊地回答了過去，然後說，“我需要查清楚這個魔法陣的作用和淵源。”

說話間，因為魔力有限，那個本就模糊的符紋漸漸暗淡，讓人覺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希爾維亞盯著那個圖案看了幾秒，問道：“學院圖書館在哪裏？”

“在校園中央。”謝伊看著圖形越來越暗，最後消失，著急得不行，“看不清了，怎麽辦，我們還沒有描下來。”

“沒事，我記住了。”

謝伊再次驚呆：“希，希爾。你才看了多久，那麽複雜，你就記住了？你……你這已經不能用記憶力好來解釋了吧。”

“魔法陣的圖案有內在的邏輯甚至是計算式，看過很多之後就會更容易把握。”希爾維亞默默把螢石燈歸位，還是沒忍住提了一嘴，“你的符咒學是不是沒認真學。”

謝伊撓撓頭：“嘿嘿。”

希爾維亞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那個疑問。根據院長的說法，洛加學院入學考核森嚴，既然如此，為什麽會把什麽都不太行的謝伊放進來？

謝伊的魔力，好像也就比現在的他強上那麽一點。

這個問題問出來實在冒犯。而且他記得謝伊提過，自己入學是有特殊的原因。這些東西本來就不好詢問，若是實在要問，那他的魔力碾死一隻蒼蠅都費勁，又怎麽能得到了魔龍眼的認可呢？

希爾維亞決定，在自己發現答案之前，都保持沉默。

他說：“我需要去圖書館，查看一些黑魔法符咒的書籍。我作為學生，有這方麵的權限嗎？”

謝伊點頭：“有的有的。”

謝伊猶豫了一下：“符咒學很難，資料也非常繁雜，現查並不容易。我們也許可以找高年級的學長幫忙，我就有一位相熟的學長，他還挺擅長符咒的。”

希爾維亞搖頭：“這件事最好不要讓太多人知道。我在人界學過一點符咒學，也算有點基礎。”

“哦……”謝伊想起剛才希爾維亞透露出的對魔法陣的熟稔，默默閉嘴了。

查到了這枚可疑的符咒，謝伊已經滿意，正準備離開，希爾維亞突然低頭，從地麵夾縫裏撿起了一枚深綠色的東西。

“蛇鱗！”謝伊驚呼。

這枚蛇鱗邊緣鋒利，足足有鴿子蛋大小，確實是昨晚那條蛇的鱗片。

“太好了！”謝伊說，“有了這個，我們可以去布達裏克鏡湖回溯蛇的信息了！不過布達裏克鏡湖是禁區，需要獲準才能進入，咱們可以申請一個。”

希爾維亞點頭，這確實是一個重大收獲。他們繼續一寸寸查看完了整個教室，確認其他地方都沒什麽可疑東西，於是就離開了這裏，提交了進入鏡湖禁區的申請，然後去了圖書館。

希爾維亞在符咒區逛了逛，選取了幾本厚厚的書，在借閱登記處登記。

謝伊疑惑地看著他手裏那幾，發現都是《黑魔法基礎導論》、《符咒學初級教程》、《黑魔法魔力的初始引導》這樣的基礎書籍。

“你不是要查那個符紋，怎麽拿了幾本教科書？”

“查符咒淵源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慢慢來。我太不熟悉黑魔法符咒的體係了，需要先好好補課。這幾本都是我在牆上貼的推薦書單裏挑選的，屬於係統的入門教科書。”

“哦。”謝伊微微呆滯地點頭，這已經涉及了他沒法置喙的領域。他感覺到了窒息，他發現，希爾維亞雖然魔力很弱，但是似乎在學習上是一個大佬。

這一認知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遭到了持續性加固。

因為希爾維亞居然就這麽在圖書館裏找了個桌子，坐下來就打開了那本看上去最厚最大最招人討厭的《符咒學初級教程》。

“你……你好努力……”謝伊震驚地坐在他旁邊。

希爾維亞沒說話，隻用快速翻開書頁的動作回應了謝伊，謝伊隻好也掏出作業來做。

這本黑魔法教程編寫得非常初等。首章看下來，大概都是講符咒作為魔法釋放的媒介，能夠引導魔力流動和循環，產生想要的效果雲雲。

再接下來，是符咒的分類。

分類方式各有不同，按照作用分為治愈類、詛咒類、召喚類、破壞類、增幅類等等。或者根據魔法的屬性，有最常見的自然元素係、時空係、黑暗係之流。再者還可根據使用難度和有效範圍劃分。

這之後，則就唱誦和符紋兩種媒介形式，各闡述了半。

除了經常出現“詛咒”、“黑暗”這樣的字眼，這些內容倒是和白魔法沒有任何區別，畢竟這種知識體係哪裏都是差不多的。

希爾維亞略去這些部分，開始直接觀摩黑暗係符咒的援例。

他看得非常快，從最開始的幾個經典案例入手，結合文字解釋，理解詛咒類黑魔法獨特的運行邏輯。

謝伊看著他嘩嘩翻書，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這顯然是他這樣不學無術的魔無法達到的境界。

希爾維亞突然停在了一頁上。

“看這個符紋。”他把一串扭曲的像字母一樣的東西指給謝伊。

謝伊迷蒙地盯著：“這是啥？”

“在剛才的魔法陣底部，就有這一串符紋。”希爾維亞給他解釋，“我們看到的，是一個複合型的魔法陣，它的效果比基礎法陣更複雜，是融合和設計後的結果，需要合理拆分尋求正確的解釋。”

“哦……”謝伊假裝自己懂了。

“這個符紋，產生的是詛咒效果，表達對蛇的力量崇拜。”

“哦……”謝伊繼續懵懂點頭。

謝伊半知半解，但是這背後的意義他懂了——這符咒很可能正是那隻蛇的源頭。這蛇，確實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在教室裏的。

希爾維亞不說話了，開始默默看書。

謝伊鬆了一口氣，也開始拿出書本寫作業。學習之力恐怖如斯，時時刻刻讓他窒息，他一點也不想和希爾維亞討論符咒學。

他悶頭寫了幾行字，遇上一個難題，抓耳撓腮地一抬頭，然後就看到恐怖一幕。

“啪。”他的筆掉了。

表情不是很開心的年級第一克裏斯正站在希爾維亞旁邊，眼神陰鬱地盯著希爾維亞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