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鬼

在看到希爾維亞的一瞬間，黑貓就嗖地撲了過來，扒在了希爾維亞懷裏，喵喵喵地小聲叫，叫得很嗲。

希爾維亞安撫地摸了摸貓毛，撓了撓貓的下巴，然後就被這個貓扒在身上嗅來嗅去。

緊接著，貓突然開始憤怒地舔他，像是要把他身上一些威脅性的氣息覆蓋掉。

希爾維亞皺眉，把貓拎遠。這行為太狗了，他有點嫌棄。

貓又開始看著他，抬著爪小聲喵喵叫，圓眼睛像琉璃，無辜而委屈。

被迫分開一夜可能確實嚇著它了。希爾維亞心軟了，又把貓抱在懷裏。

黑貓心滿意足地躺在希爾維亞懷裏，還撒嬌著打了個滾兒。

希爾維亞這才轉頭看向謝伊。

這位隻穿著短褲露著一身牛奶白肌膚的兄弟先是喜悅異常，眼裏爆發出欣慰的光：“啊！希爾！還好你沒事！擔心死我了！昨天我根本無法反抗，那個家夥也太強了！”

隨即又開始哀愁憤怒：“希爾！他們要我們賠償魔藥庫被燒的損失！昨天，昨天明明是有一條莫名其妙的蛇對不對，憑什麽叫我們賠償！希爾，希爾！”

謝伊差點哭了出來：“我們真的賠不起啊——”

圍著謝伊的幾個校工，這下也看見了希爾維亞。他們立刻衝上來圍住了他。

希爾維亞淡淡地環視他們：“憑什麽說倉庫被燒是我們做的。”

謝伊趁那幾個校工不注意，擠了過來，湊到了希爾維亞耳邊：“希爾，這個沒法抵賴。他們有鐵證。”

“什麽鐵證？”

“你知道布達裏克鏡湖嗎？把東西丟進去，就能看到跟這個東西有關的前事。他們把魔藥庫的碎渣丟進去，然後抓到了我們倆。”

謝伊撓撓頭，又補充說：“如果想減輕責任，隻能證明那條蛇是有人放的，然後叫他來賠。”

謝伊充滿希望地瞅著希爾維亞：“希爾，那條蛇那麽奇怪，肯定是有人抓來害你的對吧？咱們肯定不用賠對吧？”

希爾維亞沒有立刻回答，那幾個校工終於找到機會插話：“倉庫先不提，希爾維亞，院長令我通知你，你的身份已經更新成學生了。你可以拿出徽章看看。”

希爾維亞拿出徽章，看到灰色的徽章果然已經變色，變成了標誌著學生身份的灰綠色，左上角還有一個象征著圓桌會成員的龍眼睛。

校工不像學院裏的老師和貴族學生們，並不端著，對希爾維亞也沒有那麽敵視，語氣還挺熱絡。

“院長安排你和同是圓桌會成員的克裏斯、阿加莎一個班，班上還有院長的孫子萊茵少爺，明天你們就要一起上實踐課，很開心吧？”

希爾維亞：“……”

這似乎沒什麽可開心的。

校工快活地一眨眼，根本沒讀出希爾維亞沉默裏的意思。

然後，他用更快活的語氣說：“最重要的事通知到了，接來下咱們聊聊賠償金的事兒。”

“如果你們揪不出那個放蛇的人，那麽就賠錢嘛！很簡單的。”

希爾維亞不懂他為什麽這麽歡快。

謝伊仍然想掙紮：“我們可以調查，抓出這個人。”

校工笑得燦爛，甚至豎起了大拇指：“當然可以！但是倉庫需要快速修複，魔藥需要及時補充。賠償先支付一下！”

謝伊叫嚷：“那有什麽區別！再說你把倉庫修複了現場沒了我們還怎麽查？”

校工攤攤手，笑眯眯：“哦！那是你們的事，兄弟！”

謝伊覺得自己拳頭真的很硬。

“好吧。”謝伊屈服了，“但是我們賠不起啊！”

“沒事，學院是很寬容的，你們有三個月的籌款時間。三個月後繳納不上才會開除。”

謝伊哭嚎：“那麽多錢就是給我三百年我也籌不到啊！”

希爾維亞坐在一邊，手裏拿著賠款清單，上麵寫了清點後的倉庫損失和學院建築的維修費用。

十五萬六千八百三十二金幣。絕對的巨款。

即使在王城，這筆錢也足夠圈下一塊地，建上幾十棟房子。

或者用更貧民一點的計量方式，希爾維亞作為院長助理的工資，是每月一個金幣。這筆錢，他需要為之勤奮工作13070年。

鬼知道那個倉庫裏存了什麽珍貴的材料，竟然如此燒錢。這麽珍貴，還把火山藤保存在燧石附近，簡直是訛錢。

希爾維亞看了看名目，然後拿出鋼筆，劃掉了謝伊的簽名，然後在下麵簽了自己的名字。

“火是我點的，我來賠償全款就好。”

“希爾，你也還不上啊！”

“那就三個月後把我開除好了。”希爾維亞把簽好字的單子遞給校工，“我們可以走了嗎？”

校工看著單子，語氣仍然特別歡快：“還不能走，希爾維亞先生，您需要即刻上繳所有個人財產，強製執行。像這位謝伊先生一樣。以及，您作為助理的工資，也將不再發放，直接用於抵債。”

希爾維亞皺眉：“所有財產，為什麽？”

校工揮著手裏的單子：“魔法契約，即刻生效，不能違反。”

希爾維亞看了一眼可憐兮兮隻有短褲的謝伊。

校工解釋道：“衣物也算個人財產。”

希爾維亞淡淡道：“我身上沒有帶錢。這衣服也是別人的，不能算個人財產吧。”

校工把他從頭打量到腳，終於收起了快活的笑，轉而露出了一點遺憾的神色：“那不算。”

這遺憾讓謝伊更想打人了。

校工計算了一下，說：“謝伊先生之前共計抵債325個金幣。希爾維亞先生上繳所有現金計4個銀幣，及個人財物乾麵包一個半、衣物四套、鬥篷兩件，共折合2.04個銀幣。可抵債6.04個銀幣即0.604個金幣。”

“二位共計抵債325.604個金幣，最後待還156506.396個金幣。”

謝伊：“……”

他轉頭看向希爾維亞：“你也太窮了。”

他個人資產325，希爾維亞才0.6，連個整的都沒有。

但那又有什麽關係呢，在十幾萬巨款麵前，人人窮得平等。

兩人終於被放走。

雖然謝伊的簽名劃掉了，之後將不會繼續被剝奪財產，但之前已經被剝奪的依然不能被退還。

校工看他實在可憐，給了他一身衣服，讓他不至於在外麵羞恥地行走。

希爾維亞先去了一趟塔樓的院長辦公室，被告知院長不在，明日再來。他於是離開。

兩人並排坐在一顆歪脖子樹下，謝伊一直沒吃午飯，現在也沒錢買，還好希爾維亞從斐爾德奢華的家裏打包了一份晚餐，沒有被收繳，正好給謝伊。

“希爾，分你一半。”

“謝謝，我吃過了。”

“哦，那咱們先省著。”謝伊把剩下那一半小心地放回了袋子裏，他長嘆，“沒關係，我可以找家人要錢，在債還完前，吃飯的事兒我罩你。”

“希爾你說，放蛇的到底會是誰？是不是蒂娜那個老變態？她可不就是一條蛇。哼！”

希爾維亞搖搖頭：“可能性不大。如果她想要我的命，根本沒必要在課堂上侮辱我，還潑我魔藥。綁走虐殺不是更能泄憤？”

謝伊苦惱極了：“有道理。那會是誰呢？”

“不知道。”希爾維亞平靜地說，“學院裏，幾乎所有學生都看不慣我吧。”

謝伊嘆了一口氣。

希爾維亞接著說道：“不過，他們雖然會討厭我這麽一個莫名出現的半血，卻不至於立刻要除掉我。除非是有深刻的利害關係，或者有變態的趣味。”

“變態趣味……”謝伊咂咂嘴，“變態的魔族可太多了，今年又這麽特殊……”

“今年怎麽了？”

“今年是魔王陛下三百歲的生日啊。陛下平時一直都在睡覺，三百歲生日宴還是會露麵的。他如果真的出現了，可能會召見最近幾屆圓桌會的成員。”

希爾維亞微微一怔，深黑的眸光注視著謝伊，一字一頓：“你說，魔王會召見圓桌會的成員？”

“我隻是說可能啦，可能。”謝伊強調，“覲見陛下是無上的榮光，如果你這麽一個半血被陛下召見了，那些看不起半血的魔族會覺得是奇恥大辱。他們中有一些就會想殺了你。”

“照你這麽說，應該有很多人都會盼著我去死。”希爾維亞說，“範圍有點太大了。”

謝伊再次陷入了茫然：“是啊……”

希爾維亞想了想，倒是不覺得很發愁。那個魔族沒有得手，自然會有第二次。

“其實我們還有個辦法來還債。”謝伊卻突然想到了什麽，眼裏開始放射出詭異的光。

“希爾。”他說道。

“嗯？”希爾維亞問。

謝伊猶猶豫豫，卻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昨天晚上那個男人，是你的……戀人嗎”

“不是。”希爾維亞說。

謝伊一愣。他想起那個男人的親密姿態，那是一種對自己所有物的全然占有，不讓別人碰一絲一毫。

那樣的狀態，卻又不是戀人。那就是……情人？

魔族不像人類，他們在這種事上態度相對坦然。所以謝伊並不覺得這種關係有什麽，他隻是摸不準希爾維亞會不會羞於談論。畢竟希爾維亞才變成魔族不久，接受起來沒有那麽快。

於是他不敢說話了。

反而是希爾維亞開口了：“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