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1 / 2)

第 95 章

光頭的小娃娃畏畏縮縮地把頭藏在被子裏, 不敢抬頭看藍角的龍尊。

“你怕什麽。”澤苛麵上從容,心裏卻有幾分難過。

他養過這麽多孩子,安靜的, 活波的,淘氣的都有, 卻還這沒見過這麽真真切切害怕自己的。

“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知道啊!

龍尊卻不知孩子的心裏也很絕望。

可是我瞎了這麽多天,恢複光明的第一眼卻不是媽媽熟悉的臉, 而是有個冷冰冰的大人滿身是血,一臉無情地站在麵前!這是個人都會害怕吧!

“不要嚇他, 澤苛。”

那維萊特卻頗能感同身受, 略帶譴責的目光投向龍尊。

“檢查的話荊芥來也可以吧。”

“但是荊芥在忙。”

“嗯?”那維萊特不讚同地擰起眉。

“他不是身體剛好些嗎, 這是在忙什麽。”

“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亦是對生命的褻瀆。”

這話有些嚴重了,看來那維萊特是真的不高興。

澤苛開口替荊芥打圓場。

長長的龍尾繞過身體,鬃毛輕輕地拍拍被褥裏的孩童。

“去找這孩子的家人去了。”

“?我記得...”他的父母不是跑了嗎?

“啪!”

不等他說完, 那白尾忽地一下抬起,藍鬃帶著濃濃的提醒意味甩到胸前。

“!”那維萊特立刻明白過來, 低頭看見被子的縫隙中正有晶亮的瞳子在向外窺視。

滿含期待, 滿含思念。

顯然是不知自己已被拋棄。

你怎麽不說話了,先生?

水龍心一驚, 迎著那澄澈的眸子, 僵硬地拂開胸前的龍尾。

“...你怎麽還不快些檢查。”

“好。”澤苛立刻板著臉趴下身子,與那被縫裏躲閃的瞳子對視。

龍尊的眼睛淺淡如冰,配著毫無波動的臉,簡直像無感情的野獸一樣, 足以讓任何一個膽小的孩子生懼:

“小朋友,叔叔要給你做檢查了, 準備一下。”

“!!!”

被子裏麵瞬間爆出一聲驚叫,期待的目光瞬間從那維萊特身上消失了!

現在可好,小孩被龍尊嚇得在被子直打哆嗦,別說爹娘了,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快嚇忘了!

“不不不、不做檢查!哇哇哇!”

嚇得連話都會說了。

恢複得挺快。

“那可不行。”

龍尊聽得心裏一樂,麵上卻不動聲色,煞有其事地逗弄到:

“不止今天要做,明天也要做,後天也要做呢。”

“嗚嗚嗚嗚!介到、什麽時候啊!”

“做到...嗯...”

龍尊一邊強行去擼孩子光禿禿的腦殼,一邊放緩了藍眸。

“做到你能自己從床上下來,提起衣物離開為止。”

小孩的掙紮忽地一下住了。

怯怯的眼神落在龍尊的臉上:

“...我還能站起來?”

病了許多時日的孩子隻覺得自己還能看見就已經很好了,哪裏還敢奢望站起來。

“是啊,你不止會站起來,還會跑起來,跳起來,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樣。”

澤苛一邊隨口給她勾勒美好的未來,一邊快速地檢查她的頭部。

孩子聽得愣了神,暗沉的臉頰也放出光來:

“和弟弟也一樣嗎?”

看起來和正常孩子沒什麽兩樣了。

“當然。”

檢查完了,澤苛先是滿意地拍拍患兒的頭,隨後又端正了姿態,直視著孩童的眼睛。

他要做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然後,我要向你道歉,小...”

還沒等龍尊說完,孩童不假思索,脫口頂撞:“我不原諒你!”

咦,雖然不意外,但是...

“好歹讓我把道歉的內容說完吧。”

龍尊輕輕抱怨。

...!

孩童猛地意識到了自己在頂撞什麽樣的存在,瞬間縮起脖子不說話了。

“孩子,我要向你道歉。”那怪模怪樣的仙人麵上依舊是那麽平靜。

“我要向你道歉,為這場沒有得到允許的痛苦治療手段。”

“雖然你的痛覺因為那腫物而遲鈍了許多,但在那腫物移開的瞬間...”

仙人向孩童低頭,以百端尊重和溫柔。

“一定很痛吧。”

“我很抱歉。”

我確實沒有谘詢這孩童或父母的意見...做不到也不是理由。

沒谘詢就是沒谘詢。

龍尊心裏清楚的很,無論是荊芥的換命還是自己粗暴的治療,都是個人的一意孤行,與這孩子無關。

所以,她亦無需掛上愧疚與重擔,我亦無需奢望感恩與報酬,隻求問心無愧,平安健康就好。

而道歉,正是他澄澈己心的行為。

“對不起...但我不原諒你。”小孩瑟縮但堅持,開口也是道歉,心靈卻是倔強明晰。

“但不是因為疼痛...因為在看不見之前,我已經經歷過比那更劇烈漫長的痛苦了。”

“我不原諒你,是因為、是因為...”

“好恐怖。”

太恐怖了,無論是被束縛的手腳,還是頭皮被劃開的鈍痛。

孩童也曾見過動物被破開皮肉的模樣,隻是沒想到那創口會開到自己頭上。

“我以為我要被殺掉了!真的好可怕!就像...”

孩童努力向龍尊描繪著那種恐懼。

“原來如此,你確實有理由不接受我的道歉。”

龍尊亦以十分尊重予以回應。

人類孩童卻不曾發現。

隨著抱怨被一點點地傾訴,那對藍色仙人的忌憚,也不知不覺地散去了。

*

那維萊特在一旁看著龍尊誘哄著人類孩童,奇異的欣慰感在心裏升起。

荊芥的蛇瞳,孩童的掙紮,長生的焦急,澤苛的冷靜,一切都沒有白費。

我們從死亡手下真真切切地搶回了一個孩子。

日光透過窗戶打在水龍王的白發上,給他披上溫暖的榮光。

那是在深海裏看不見的景象。

今日,真是非常晴朗的一天呢。

*

“今天的天氣...也太熱了吧!”

與那維萊特的閒適不同,荊芥被曬得頭暈眼花,臉上發紅地返回了醫館。

“怎麽了,不順利嗎。”

那維萊特立刻伸手扶住這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凡人。

“你看起來就像一條脫水的魚。”

荊芥立刻乾笑了兩聲。

“哈哈哈...那維萊特,你也會開玩笑了啊...”

“...”水龍王嚴肅地看著他,豎瞳裏有幾分無辜。

荊芥的乾笑聲一點點住了,嘴角尷尬地抽搐了起來。

“哥們...你是在開玩笑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