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你懂什麽叫情嗎?(1 / 2)

綿綿 不夜情 2871 字 2個月前

葉疏抬起秀媚的黑眸,向匾額上“夢覺迷津”幾個字望去,又重新定定望著我的臉,神色極難辨明,仿佛我說了一句世上最玄妙的偈語,連他這樣聰明的頭腦,也解不出其中真意。

我更不多言,縱身便要向殿內躍下。隻覺手臂一緊,已被葉疏伸手拉住。

我回過頭來,見他正欲俯身將那把銀色小刀拾起,一霎之間,隻覺滿腔怒恨決堤而出,一刻也不能忍耐,強自壓低了聲音,切齒道:“葉疏,今日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我不想鬨得太難看。你們師徒二人一個無情,一個無義,聯起手來,沒把我當過一天人看!你若有本事,儘可以將我這九天玄陰之力從腔子裏連根挖出來,一寸也不要給我留下。但你想要我繼續對你死心塌地,助你師父破格飛升,那是再也不能了。我寧願一刀子捅進自己的喉嚨,也絕不與你的血滴在一起!”

葉疏萬年不變的冷淡麵容,似也動搖了一瞬,開口竟有些遲疑:“我不知道你不願意。師尊說,與我合籍成婚,會讓你高興。”

我簡直忍不住要發笑,向滿堂賓客瞥望一眼,隻見眾人皆對我二人之間的變故懵然不知,葛塵從後牽拽著曲星新衣上一支長流蘇,曲星裝作不知,唇邊卻忍不住抿出笑容。紫霞宗一名小師妹似是識物有礙,在嶽明柔指點下才找準方位,欣喜之色登時在臉上綻開。無我大師仍是那般慈眉善目,紫金缽中卻不知被哪個俏皮鬼扔了一枚糖紙,紅燦燦的十分醒目。

我一口血已到胸口,又硬生生壓了下去,向他靠攏一步,極力平定怒意:“……會讓我高興?是你奉命來賺我身體,讓我傻子一樣被你耍著玩高興,還是你待我如事件、如物品,我卻信以為真,將一顆心全盤對你獻上高興?你這麽聽師父的話,讓你求婚就求婚,叫你舍命就舍命,連你母親的遺物都拿來當籌碼……葉疏,你好得很!我是瞎了眼睛,才會對你一次又一次動心!”

葉疏垂目看著我手腕,忽然抬起眼來,道:“長相思不是師尊叫我給你的。他隻叫我……常在你身邊,多讚你容貌好看,要向你證明我屬於你。你不喜歡的東西,不要讓你看到。你有需求時,須儘道侶之義。”

我渾身一窒,頓時想到他從前對我種種生硬怪異之處,當時隻覺臉熱心跳,如今想來件件有跡可循,無一不是笑料。這一下終於按捺不住,嘶聲道:“葉疏,你還算是個人嗎?連一頭豬、一頭狗,也比你通人情得多!你這種人就該孤獨終老,為什麽要騙我愛上你?”

葉疏緊緊握著我一條手臂,不知為何用力極大,我隻覺臂骨都快被他捏碎:“我從沒騙過你。”

我冷笑一聲,逼視他的眼睛,道:“是麽?你說和我兩情相悅,永不相負。你懂什麽叫情嗎?”

葉疏迎著我幾乎發狂的目光,紅唇一動,反問道:“……像你跟蕭越那樣?”

我瞳孔陡然大張,隻覺這一句實在莫名其妙之極,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隻見葉疏與我對望,開口道:“你說你很想我,轉頭就跟他在馬車裏摟在一起。你說對我永遠都願意,卻讓他進了你的鼎口。他讓你取消與我的婚約,你也沒有拒絕。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情,我不能明白。”

我看著他絕色的麵貌,到底壓抑不住,將他狠狠往後一推:“你這幾句話倒真是人模人樣,模仿得好像!沒錯,蕭越是貪圖我爐鼎之體,可他好歹知道甜言蜜語,溫柔小意,好歹對我還有些真的情欲!你呢?你對我硬起來的時候,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葉疏一生隻怕也沒被人問過這等粗俗的問題,竟還低頭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道:“沒有想什麽。隻是身上一處肌肉而已。”

我再也聽不下去,奮儘平生之力將手一拂,猙獰道:“好,好,你不必再說了。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聽你說一個字,再也不要見到你這張臉。原來最該受我咫尺天涯的,不是蕭越,而是你!對了,將來你們相見,談起采補我的心得時,別忘記好好感激他。若不是他,你跟我上床時,隻怕還要向你親親好師尊討教學習。嗬,說到師尊,他既這麽想要我九天玄陰之力,下次不如自己來拿,不要假手旁人。雖然你隻是披了張人皮,內裏根本不知是個什麽東西!”

隻見青煙散去,火星一閃,金爐中的靈香已經燃到儘頭。那團露水隻得一人鮮血,也向書頁中滴墜而去。隻是名錄合攏之際,紙上隻孤零零“葉疏”二字。

一時鼓樂齊鳴,陶師兄高聲宣唱道:“伏以,婚聯二姓,德合乾坤,永以為好!……”

隻聽喀啦一聲破門巨響,一道蒼老的人影淩空倒飛而來,狠狠撞在呂祖腳下,連請聖的香爐也撞翻在地,香灰灑了一地,卻是青城山掌門棋盤真人。

一時滿座俱驚,皆舉目向門口望去。隻見棋盤真人滿麵痛苦之色,手撫胸口,哆嗦指道:“我……我在山道旁撿紙鶴玩兒,忽見他一臉要殺人的模樣,提著劍就往山上衝來。老頭兒一片好意,特地上前攔他一攔,誰知他如同瘋魔了一般,竟對我一劍刺來。咳咳……青霄,你這大徒兒,實在是……太不敬老了些!”說著,竟咯出一口血來。

我駭異之下,低頭望去,隻見他胸口深深一道劍痕,鮮血淋漓而下。周圍一圈翻開的皮肉猶帶焦黑之色,顯是火焰灼燒而成。

但見兩儀門後青光一動,青霄真人已現身大殿之中。見棋盤真人受傷吐血,亦大出意料,朝門口喝道:“蕭越,你竟敢對師輩動手?”

江家咫尺天涯之術決絕無比,一經施展,不但身軀、聲音、靈息,連他手中之物也一概不見。我隻聽大殿中靜默一刻,旋即人人臉現詫色,麵麵相覷,似乎都難以相信。

李楊青早已趕到棋盤真人身旁,雖極力克製,攙扶他傷軀的手仍有幾分顫抖。聞言抬起臉來,板正的臉上全是不可思議:“……你若沒動手,我師父身上的傷從何而來?”

不知蕭越如何應答,眾人皆倒吸一口冷氣,似覺他所言甚為荒唐。李楊青更是長身而起,反問道:“我師父好端端地,為何要刺傷自己,莫是他失了心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