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會好好替你照顧你老婆(1 / 2)

綿綿 不夜情 2716 字 2個月前

我見她一身人皮竟已不附體,電光石火間,突然明白了她口中的這個“穿”字。滿殿冰寒,我一顆心也如同跌入冰窟,開口竟不由打了個寒顫:“他……他又沒得罪你,你為何要……穿他?”

絲絲哀淒一笑,道:“哪兒的話。我動胎氣那幾日,還多謝尊夫人細心照顧了。唉,本來這件衣服還能穿些日子,可惜我肚裏這個小雜種實在貪得無厭,把為娘的身子都吃空了。我隻好不辭勞苦趕到這裏,好去轉生殿換一副身子。要不然這寶塔底下臭烘烘的,誰樂意來呀?想不到陰無極這麽沒用,連老巢都被人打穿了。沒法子,我隻能親自出手,幫他收拾收拾破爛家什了。這次來得匆忙,也沒奢望能穿件好衣裳。誰知路上竟遇到尊夫人這樣一位佳人,真是意外之喜呀!”

她得意之下,皮肉垂晃不止,好似市集上鐵鉤掛賣的豬腸一般,惡心恐怖之極。我強忍胃中不適,將短杖悄悄攏在袖中,便要去解杖頭封印。

絲絲一雙血絲牽連的眼睛對準了我,咯咯笑道:“尊夫人不在你身邊,你敢對我動手麽?也就是你這冒牌貨,還敢大咧咧地站在這裏。要是換了真的鬼醜,這會兒早就跪下啦!”

冰光照耀下,隻見她一步步向我走近,兜帽底下蠕蠕而動,一陣腥香撲鼻而來:“——你以為他去昆侖乾什麽?我告訴你,陰無極一心撲在他的複活大業上,我早就看不順眼,成心要給他找點不痛快。聽說孟還天的蛇杖埋在昆侖地下,我嘛,就讓鬼醜去把那條蛇斬了,給我拿來泡酒喝。誰知這沒用的老小子竟落入牛鼻子之手,呸!真是蠢到了家。我問你,他是活著,還是死了呀?”

我聽她揭破我冒充之事,愈發驚駭,手在杖頭連連運勁,一時竟解之不開。

絲絲咧嘴笑道:“罷了,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卒子,死了就死了罷。”將手輕輕一拂,兜帽往後滑落,露出一頭密密麻麻的黃色長發。細看來,卻哪裏是頭發?一條條皆是蛆蟲般扭動的軟物,正汩汩發出腥香之氣。那氣味與我在西河戰場中聞到的一模一樣,隻是更黏稠濃膩得多。

我情急之下,竟強行破開封印,將一霎雨一抽而出。甫一揚手,絲絲頭上幾條肉蟲鬥然暴長,黃光一閃,將一霎雨打得遠遠的。

隻見十餘條黃蟲將身子拉得極為細長,向我手腳、肚腹緩緩爬將過來。絲絲雙手張開,緋衣底下隱隱露出一抹鮮紅,向我獰笑道:“孕婦脾氣不好,你是知道的。你乖乖等死便罷,要是惹毛了我,我就讓你親眼看看,你老婆是怎麽被我活生生地穿進去的!”

我見一霎雨距我極遠,眼見是撿不回來了。心中正一片冰涼,忽聽一個乾枯怨毒的聲音在我身後陰惻惻道:“這不是陰夫人麽?夫人何等身份,卻來跟我們小鬼搶飯吃。看來果真如傳言所說,陰門主……”

我一瞬間頭皮倒豎,隻恨自己識人不明,竟將這麽一個狠角色當作弱質女流,放在身邊如許多日。一時心中隻一個念頭:“我拚了自己命不要,也要救他出來。”雖知波蟾也非善茬,此時卻隻盼望他說得越多越好,以伺轉機。

絲絲聽了,果然將血淋淋的雙眼對準了波蟾,厲聲道:“他怎麽?”

波蟾唉聲嘆氣,啞聲道:“說陰門主重傷難治,已從噬魂境一路跌落,連輪回寶塔也已無力維係,恐怕……”

他愈說聲音愈低,幾乎便聽不見了。絲絲似乎極為關心,連連踏上幾步,追問道:“恐怕甚麽?”

波蟾惋惜地搖了搖頭,籠在袖中的雙手也晃了一晃:“恐怕已經凶多……”

話音未落,一團高大的鐵灰色在絲絲身後無聲無息冒出,剎那間,兩條鐵臂已緊緊扼住她纖細的脖頸!

絲絲驟然受製,驚慌失措,頭上黃色肉蟲如發了瘋一般,向身後不斷拍打攻擊,放出一股強烈之極的酸味。蟲身上的濃液潑濺在地,竟將冰麵腐蝕出一個個大小窟窿。但那鐵甲人一身盔甲不知由甚麽打造,竟隻表麵燒得嗤嗤作響,行動並不受阻。隻聽喀喀聲顫響不止,絲絲脖頸已被扼斷,隻餘一層皮與頭胸相連。

波蟾這才挺直了腰杆,將袖中一群朱紅小蠅放出,得意道:“九命絲絲,早就聽說你是個天生怪胎,想不到還真讓我老蛤蟆撿到寶了!這要是給馮穀主送過去,他老人家一高興,再送我幾個鐵皮子毒屍,老子豈不是從此橫行鬼界,再也不必瞧別人的眼色了?哈哈哈!……怎麽回事?十五,住手,別掐爛了,你這蠢貨!”

我見他動作突然惶急起來,手中小蠅也嗡嗡亂飛,似乎急於操縱那鐵甲人住手。那鐵甲人卻不管不顧,雙臂如鐵,緊扼不放。隻聽砰地一聲,九命絲絲的頭竟已她勒爆,原先長著腦袋的地方,隻剩下一截盤根錯節的黃色筋束,頂著“頭”上無數細小蟲絲,蠕動不息。鐵甲人更不多言,雙手箍得更深。隻聽“咕嘰、咕嘰”聲中,九命絲絲一副皮囊漸漸脫出,一團一人多高、狀如花瓶的軟肉被活活擠了出來,瓶腹位置高高鼓起,裏麵拱擺搖動,似乎她肚中那個“胎兒”仍在掙紮求生。但隨著皮囊落地,這團古怪之極的物事也失去了活力,最終癱軟在地,再也不動了。小小空間之中,儘是那股非蘭非麝的腥香,濃如黃霧,中人欲嘔。

我強忍胃中翻騰的酸水,向她脫下的皮囊撲去。揭開那件被黃液浸透的緋衣,內裏果然藏著一層半透明的軟膜,其中一片鮮紅,似乎裹得有物。隻是那膜極其扁平,如同薄紙一般。我一顆心幾乎懸到嗓子眼,雙手抓住那黏糊糊的軟膜,儘力向兩邊一撕。隻聽哢嚓一聲,膜口已裂開一條小縫。我忙將手探入,隻抓到一個溫熱之物,似乎是人的手肘。我大喜過望,緊緊一把攥住,奮力向外拉去。

忽然之間,我頸中一痛,全身麻痹,已不知被什麽兵刃勾中。隻聽波蟾在身後桀桀笑道:“鬼醜,你要救你老婆,有沒有問過我老婆答不答應啊?”

我勉強回頭,見他手中握著一條長長的蠍尾鞭,鞭上的倒刺,正勾在我喉嚨之上。波蟾興奮之下,臉漲得通紅,頭上的癩痢更是粒粒發光:“你吸乾我老婆,截斷我陰元,害得我這些年東躲西逃,好似喪家犬一般。今天這筆賬,終於是兩清了!你放心,你死之後,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你老婆,讓她欲仙欲死,夜夜快活……啊!”慘叫聲中,竟是被那鐵甲人如電一般撲倒在地,兩條沾滿黃液的鐵臂,又已死死掐住了波蟾肥短的脖子。

波蟾驚怒無異,口中喝罵:“十五,你這沒腦子的賤畜,竟敢對主人動手?”雙手揮舞不絕,將那朱紅小蠅搓得嗡鳴大作。那鐵甲人十五受他所控,似乎痛苦之極,一時全身劇顫,一時張口發出“啊啊”之聲,然而無論波蟾如何動作,她雙手始終緊掐不放。

我雖不知她為何出手相助,但此等良機稍縱即逝,半刻也不敢遲疑,忙將葉疏從那軟膜中拉了出來。隻見他雙眼緊閉,滿頭滿臉都是滑溜溜的清液,情急之下也顧不上那許多,便拿起手來,給他胡亂擦拭。

葉疏睜開秀媚雙眼,見到是我,長長吐出一口氣來。臉色雖有些蒼白,身上卻無大礙。想那九命絲絲將他困入“衣箱”,隻是圖他容光美豔,不至於傷他性命。我一顆心這才落入肚裏,幾乎便要掉下淚來。

隻聽那鐵甲人嘶聲痛叫,渾身發出“哢嘰、哢嘰”的怪聲,鎧甲縫裏黑血湧出。波蟾一雙短腿抖得篩糠一般,最終幾個大顫,向旁一歪,顯見已經死去。

我見那鐵甲人搖搖晃晃從波蟾身上站起,似要向我二人走來,忙將一霎雨拾起,擋在葉疏身前。

她頭盔的嘴部張合幾次,仿佛要開口說話,喉中卻隻發出斷裂的幾個字詞:“……青……真人……叫我……”

我見她眨眼之間便連殺二人,哪裏敢怠慢半分?劍尖已向她指去,手背忽然一冷,卻是葉疏按住了我,向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