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隻要我心愛之人坐在水邊時能想我…(1 / 2)

綿綿 不夜情 1596 字 2個月前

他語意陰森,那“天大的喜事”幾個字,聽在耳裏便如最惡毒的諷刺一般。蕭越卻不以為忤,隻緩緩道:“賢弟對我如此關懷,為兄先在此謝過了。”

蕭楚揚哼然一笑,道:“那是自然。我蕭氏一族身領天命,聖元祖以正意入心,為保黎民太平,願以身獻世,除一切邪祟。此意鑄魂為劍,正是誅邪。千年血脈功法,以此神兵為陣眼,與山川後土相連。蕭家下一任繼承人,皆須神兵認主。從前我常暗自憂心,想兄長這一身靈質本非上選,卻不知借了哪門子的東風,忝居少主之位。不知他日陣法動搖、妖邪反噬之時,兄長當如何自處?蕭氏萬古基業若因此毀於一旦,兄長又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直到兄長婚訊傳出,弟才將這顆心安安穩穩放進了肚子裏。可惜……”

他說到這裏,故意長長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可惜火靈陰體之人天生血氣入煞,有個大大的不妥之處。弟與靈素穀馮穀主相識多年,也曾問起這血煞之事。可惜以馮穀主天縱奇才,亦不得解。想江大小姐對兄長一往情深,卻是情路坎坷,難見白首。兄長這金玉良緣,百般算計,隻怕到頭來終是一場虛空。唉!實令人悵惋之極。”

他人前笑臉相迎,倒與蕭越有七八分相似。這幾句話說到最後,竊喜之意再也藏不住,麵上的沉穩之色一掃而空。

蕭越背身漠然相以對,片刻,忽然輕輕一笑。

隻聽他輕巧道:“方才聽你言道,聖元祖鑄魂為劍,願除一切邪祟。洪荒萬古,邪祟總有儘時。請問賢弟,到時又當如何?”

蕭楚揚一陣愕然,旋即抖擻精神,高聲道:“道長魔消之時,隻須將神兵封印,自然天下太平!”

蕭越向他掃了一眼,那目光仿佛長輩看著不諳世事的幼童一般,仁慈中又帶著幾分憐憫:“說得好。天下無事,四海升平,萬民自得其樂,為何還要奉我蕭氏為主?”

蕭楚揚悚然一驚,往後踉蹌了一大步。隻見蕭越回身望著鎖鏈中殷紅如血的誅邪,一字一句道:“楚揚,你靈質上佳,做事也算十分用心的了。可惜說到心胸城府,總是棋差一步。你要執掌大位,難道一次也沒想過,有朝一日神兵塵封,我蕭氏一族如何立身?這陣法為誅魔所生,卻喚作‘焚天種魔’之陣。這種魔二字,你當真不知其中深意?”

蕭楚揚全身大顫,我從背後望去,隻見他下擺不斷波動,顯然心緒大亂。

蕭越卻不再看他,隻淡漠道:“我外祖家中落已久,靈質既不合宜,亦無元老扶持,全憑一己之力逆天改命。從前種種略過不提,單隻說我眼前這份機緣;起初別人何曾將我放在眼裏,今時今日,還不是老老實實入我彀中?陣法也罷,姻緣也罷,你但凡多想一步,也不至在我麵前耀武揚威。近日家中無事,你回去閉門思過罷!”

他語氣也不見得如何威嚴,蕭楚揚卻如被人澆熄一般,向殿外一步步垂頭走去。行至中途,忽啞聲道:“你說的逆天改命,也包括……麽?”

他聲音極輕,似也知道這話不能輕易出口一般。我遙遙望去,隻見他嘴唇翕張,依稀是“起居注”幾個字。

蕭越目光一變,之前的遊刃有餘蕩然無存,厲聲道:“你說什麽?”

我從未見過他這般情態,驚駭之下,忙將身縮在一旁。隻見蕭越從階梯上一步步走了下來,黑影拉得極長,緩緩向蕭楚揚靠近,將他全然籠罩在黑暗裏。我隻覺一顆心越跳越快,眼見蕭楚揚背心瑟瑟發抖,手緊緊握住劍柄,顯然也怕得不輕。

蕭越停在離地七八級台階上,冷冷俯瞰他片刻,忽而一笑,溫然道:“……沒這回事,去罷。”

蕭楚揚如蒙大赦,肩膀都鬆塌下來,三步並作兩步,頭也不回地出殿去了。

我也趁機閃身而出,一路未遇旁人,倒是有人送來請柬,說是蹁躚台已知曉我等西河抗敵之事,周帝龍顏大悅,賞賜無數。黃衣使者今夜入城,屆時在主殿設宴,論功行賞雲雲。廣叔見我懨懨的不大起勁,便勸說道:“今日正逢十五,城中百姓多在水邊放河燈。小郎君宴前若無事,也可出門賞玩。”

我見他其意甚誠,隻得披衣出門。一路沿河而行,果見水中星星點點,波光搖動,甚是綺麗。路上見人賣做好的花燈,遂也買了一個便宜的,默默放入水中。旋即想到:“裴參軍身死魂消,隻怕未必感應得到我這番心意。”一時又想到蕭越,想我與他相識百年,而今想來卻是麵目模糊,所記得者惟有他那雙溫柔含笑的眼睛。遂又將他給我那支星彩之物取出,握在手中冰冰涼涼,卻並不打開,心中隻道:“我對甚麽神兵、族望,半點也不懂得。大師兄要娶江大小姐,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將來他成了親,不在青霄門住了,我想他之時,不知他還來不來見我?”隻見那淡紫色光華愈行愈遠,我坐在水邊想著心事,一時竟是癡了。